本帖最后由 海棠依旧 于 2012-8-16 11:49 编辑
微斋先生
与沈从文先生早年的“窄而霉小斋”相比,“微斋”实在算不得什么,但在现如今诸多文人精致豪华的书斋之中,它却实在是个陋室,仅置一人一桌而已。然而,就在这方寸之地,竟生长着一棵诗坛的常青树。为诗歌而生的微斋先生,一生在文化苦旅上跋涉,不知老之将至。怀揣一颗赤子之心,乐而不疲,悠哉游哉。口说无凭,有湘西山水为证。
从重庆一上火车,微斋先生就进入了角色。虽然此时已近午夜,车窗外一片漆黑,但他的思绪早已沉浸在“一站站灯火扑来,把它们抛给旷野。一声声汽笛传来,把它们交给黑夜”那多少次吟诵过的《夜行车》里。多熟悉的情景啊,诗人在列车有规律地伴奏声中,枕着诗进入了梦乡。
凤凰,清澈绵远的沱江水,很像诗人温柔缠绵的气质。听涛山在翠绿掩映下静静的躲在远处,小船儿在碧波上荡漾,艄公扯着嗓子唱着高亢的山歌,重复处,满船的人笑着高声附和着,没有一点害羞之意。青木忘情的高歌一曲,更是赢得满船喝彩。两船相遇,激烈的水仗打起来,掀起一片水花,示弱的一方,尖叫着举手投降,对方在善意的欢呼声中笑倒。
夕阳不舍的最后再望一眼这多情的沱江,把余晖撒在水里金晃晃的。惹得青木、紫光忙不迭的拍照,要让这仙境定格在记忆中。微斋的思绪在山水间徜徉,久久的沉醉在这动静之中,仿佛一尊雕像。
平时严格遵守作息时间的微斋先生,这一晚失眠了。诗魔侵扰得他不得安宁,胸中按压不住的激情似喷发的火山。凌晨一点,当我和诗酒、刘年他们在江边饮酒联句的时候,我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孤独的诗人(他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发来了短信,四首七绝新鲜出炉。晚风习习吹来,不禁让人有了一丝凉意,沱江依旧伴着霓虹哗哗地流倘。此时,微斋先生已经开心的进入“翠岭斜阳入碧波”的美梦之中了。
老司城的山并没有因微斋先生已近不逾矩之年而变得温柔,它用“万马归朝”的群峰叠岫向人们展示它的阳刚之气。在一群年轻人中,老先生矫健的拖着他的行李箱,一点儿也看不出倦怠之意,从不需要人帮助。
灵溪河上的独木桥极具特色,三根圆木拼成的桥面,像不专心的孩子搭的积木。青木“政委”紧盯着桥下湍急的河水,颤巍巍的移动着脚步。此时,连风也止住不敢吹她,生怕她晃一晃。微斋老师和天许专心的听村长介绍土司王朝的历史,却并不在意脚下有何不妥。
天公有意要给这群浪漫的诗人泼点儿冷水。雨点密集起来,远处的山早已隐藏在雨雾之中。我撑开芳草的遮阳伞,扶着诗酒,顺着土司宫殿遗址的阶梯往下走,圆圆的鹅卵石被雨淋湿滑滑的,我不住的回头看着微斋老师,嘱咐他小心点。只见他答应着,稳稳的踩在石头上,不曾有丝毫闪失,如同他一步一步自信地走着他的人生之路,依然不需人帮助。我心头一热,多么可爱的老人啊,平淡低调,不愿给别人添一点麻烦。
灵溪河发怒那天,我有幸与微斋风雨同舟。小船在风浪中挣扎,眼看着翻滚的浪差点儿漫进船舱,我惊骇得说不出话来,立刻想到了微斋那篇散文《我的母亲河》。年幼的他在船冲滩时,吓得埋头与母亲怀中的情景,浮现在我眼前。我紧张地问微斋老师:“现在有点像你小时冲滩的情景吧?”,他却异常平静地说:“哦,这和那样的冲滩比,不算什么的”。是啊,微斋老师这一生,冲过的险滩还少吗?那吓得躲在母亲怀里浑身汗透的孩子,如今已是桃李天下,子孙满堂了。生活的磨难给了他太多太多的教训,可他依旧秉性难改,那么执着,那么倔强,近乎固执,甚至有些“不可理喻”。皆因心中诗魔终未降得,注定他要像杜鹃啼血一样,为他所钟爱的事业倾尽所有,包括生命。
湘西的山水感动了,为这可亲可敬的老诗人源源不断的送来灵感,以证明这诗思不老的常青树,此时是多么枝繁叶茂,葱郁挺拔。
2009-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