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水若寒 于 2014-7-17 17:12 编辑
1、
“还不回来?!”小米眯着眼低吼。­
“回了!在路上。”­
男人没说谎,小米贴着手机也能感到男人跫然的足音。男人正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
“烦人!”小米手一扬,手机悄无声息地在枕边软着陆。
数九的夜,有点冷。
小米缩回被窝外的手臂,左一下、右一下地碾被子,蓬松的被筒又裹紧了。
小米怕黑,男人没回来,她不敢关灯。仿佛蓄了一宿的电力,灯光白花花地刺眼。一惊一乍地睡了一个多小时的小米了无睡意,闭着眼睛醒着。
男人下班才来电话:“不回家吃饭。”
“不回来又不早吭声!害我瞎忙,饭也煮了!”小米在电话里咕噜,男人草草收线。挂了电话的小米想唠叨几句,却没人听。小狗也在外面野去了。
年终了,男人的饭局也多了。男人说,只要愿意,天天都有应酬。
男人一不回家吃饭,小米的心就揪着。男人在外面吃饭,往往不记得吃了啥菜,只记得刚开始喝了啥酒。如果不被酒精糟踏得一塌糊涂,就谢天谢地了。
小米说男人肚子里有酒虫。男人却涎着脸说,不爱江山,不爱美人,只爱点小酒酒!耕田的牛还要添点草料呢。
小米接不上话茬。男人除了好一口杯中物,似乎并无其他不良嗜好。比起眼见的现实或虚构的电视剧里的五毒俱全的男人,自己的男人奇货可居,堪称精品。换句话说:好酒,是他唯一的缺点。
人无完人。即或有,未必属于自已。小米劝慰了自己,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男人:少喝点!即使醉,也要最后一个趴下!
然而,男人一闻到酒香就没了德性。或许,男人要的就是酒后那种神马浮云的飘然感觉。实在没招的小米泼辣地撂下狠话:命是各人的!尽管往死里折腾吧!
女人啊,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嘴巴要强。小米也是口是心非,不急、不气,不心疼,全是假的。
男人是长胡子的孩子,好男人和好孩子都要表扬和鼓励。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不奢望,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小米自我宽解,心就舒坦了。
女人是别人的好,男人是自己的好。女人好夸自己的男人,说明自己独具慧眼,在人前暂时满足一下小小的虚荣心。
据说,广东女人好,不女权,不独裁,男人就是她的天,抠女也是男人的本事。
楼下士多店阿兰的男人就有一段啼笑皆非的艳事。大清早,男人还在床上发梦,就有人上门索钱。否则:“你龟儿子不想活了!”被闹得一头雾水的阿兰连忙拿钱消灾。伊的男人为了昭雪自己,唾沫横飞地大话事情始末:夜半三更和朋友出去饮啤酒,喝高了,稀里糊涂开房了,失身了。阿兰一边和大家听故事,一边替男人作必要的补充。
小米把伊家的“绯闻”说给男人听,男人兀自好笑,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小米意味深长地乜一眼男人,男人心领神会。十几年的夫妻了,无声胜有声。小米嗲嗲地说:“再怎么样都要有点档次,不要拉女人出来挡驾。”
伊的男人或许只是情场的一只菜鸟或鸟蛋,得与失,拉扯得丁是丁,卯是卯。好歹,也过了把偷吃的瘾。
伊是典型的岭南女人,说不上美丑。伊的男人倒是模样周正,潇洒俊逸,并写得一手俊逸潇洒的钢笔字。美中不足的是,男人的身材横竖都短尺寸。伊不介意男人的艳史,伊相信男人“那次”纯属意外。男人痛改前非,对伊似乎越发恩爱了。
一年后,伊继两胎女儿后,生了个胖小子,已奔四十的夫妻俩喜抱贵子回老家了。
2、
小米把一碟切好的卤肥肠放回冰箱,又去学校接回孩子。男人不在家吃饭,不必风风火火地忙活。放下书包的小米坐在椅子上慢吞吞地换鞋。一只一只地脱下,一只一只地换上,一只一只地摆上鞋架。最后把孩子的鞋子也摆得整整齐齐,把男人的拖鞋挪到最上层。
无所事事的小米心里空落落的,家也空荡荡的,仿佛这个家是为男人准备的。 空空如也的家,无处安放一颗小女人的心。
一辈子围着男人和孩子转,小米觉得踏实。家,是小米的全部人生。
男人的厂里包三餐。小米说:“晚上回家吃吧。你不回来,我也无心做菜,只管孩子吃饱......”
男人也喜欢回家吃饭。逗逗孩子,自斟自酌地喝一杯。一家人吃着,说着,会心地笑着。其乐融融,多好!外面的应酬都是人走茶凉的事,表面风光,内心彷徨。
如果不应酬,男人一下班就直奔家里,和孩子放学一样准时。小米也把男人当孩子伺候,打理家务和厨技无师自通。晚餐成了一天的正餐,最营养的和男人最爱吃的都留在晚上。中餐就成晚餐的“续正餐” ——头天晚上剩的的荤菜配一行新鲜素菜。许是习惯吧,小米和孩子中午都没胃口。仿佛早餐过剩,又仿佛为丰盛的晚餐作准备。若不是因为孩子,小米就把中餐废掉。
男人下班回来了。小米把热气腾腾的菜和汤摆上桌。只需往桌上瞟一眼,食欲就汩汩地冒。男人收拾妥当,招呼玩得正起劲的孩子吃饭。然后坐在桌前给自己满上一杯,心满意足地吃喝上了。
男人在家里喝酒有分寸,绝不会自己把自己喝醉。遇上好酒的客人,男人也会觑小米的脸色管住肚里的酒虫。表妹的男人就有本事自斟自酌而自醉,还要耍酒疯拉着表妹吵架。简直一酒鬼!小米一想起就后怕。
小米天天候着男人回家吃饭,喝点小酒酒,吃点放心菜。至少,可以避免地沟油和降低蔬菜的农药剂量。小米不喜欢在外面吃,尤其是大排挡和小摊贩的小吃,小米十次有九次会中招:肠子一截一截地疼,似有千军万马伺机突围。一直到吃下去的东西全都穿肠而过。
十年前,小米发现自来水里有红色的小肉虫就不再吃自来水,花钱买山泉水。有人置疑:如今频发的结石病就是因为吃了不洁的水。小米宁可信其有。见了棺材才落泪,噬脐莫及。
男人的早餐也在家里吃。男人知道小米不是懒女人,也没睡懒觉的习惯。十几年来,小米总是陪着他早起。等他洗漱完毕,刚起锅的早餐也端上了桌子。而且还得做两次早餐,孩子爱吃的,他不爱吃。有时煮得匆忙了,难免寡淡无味,男人也照样吃。直到小米忙完了再来吃时,才知道有多难以下咽。
不咸不淡的日子,恨悠悠,爱悠悠,所有的故事仿佛都发生在不远的昨天。只有孩子一茬一茬窜上去的身高在提示:光阴像蜡炬似的一截一截地低进了尘埃。
3、
小米把头也缩进被窝里,寒凉的鼻子一下就暖了。睡了一个多小时,两只脚居然像泡在冷水里,往哪里伸都没一丝热气。虽说南方的冬不比北方冷得严酷,但也有几天出奇的冷。一张薄被两个人盖着冷暖适中,背靠男人暖和的胸怀入睡,梦也春暖花开。
男人没回,小米穿着保暖内衣囫囵睡下。大红的羽绒袄也搭上被子,还是冷。一个人睡在被窝里还不如捂在雪堆里的草暖和。似乎,越睡越冷。­
别人说,男人有钱就变坏。
小米说,男人没钱就未必不坏。
众所周知,楼上的阿明又离婚了。听说这回找了个富婆,阿明摇身一变成了凤凰男。前两任老婆一个给他生女儿,一个给他生儿子。风流成性的阿明儿女都不稀罕,拍拍屁股净身出户,也不怕罪孽深重。
小米的堂哥也是花心萝卜。堂哥原是老家的一厂之长,原以为一家大小滋滋润润地过下去。然而,改革开放的浪潮说来就来。堂哥的厂和大多数的乡镇企业一样,终于像雷锋塔似的倒掉了。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堂哥信心百倍地下海了。鸿运当头的堂哥坐上了一家外企经理的交椅,身边美女如云。
堂嫂守不住堂哥,只好守着老家和孩子。她说,总有一天他得夹着尾巴回来。
堂嫂聪哲如神,十年后,堂哥果然回来了。堂哥和堂嫂从此过着平安、幸福的日子。
爱情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如果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怎么办?能像堂嫂那样淡定吗?小米拿不准。不生疮,怎么知道疮疤有多疼呢?
罗曼罗兰说:“爱是生命的火花,没有爱,一切变成黑暗。”小米接受不了人生的黑暗,也不理解竟有如此多的婚姻走向坟墓。大人可以从头再来,孩子还能回娘胎从头再来吗?他们才是最无辜的呀!百年修得同船度,千年修得共枕眠。失败的婚姻是人生最大的败笔。
“相怜相念倍相亲,一生一代一双人。”珍惜拥有即是幸福,何苦瞎折腾。小米相信自己,也相信自己的男人,今生今世一定为孩子保驾护航。
4、
小米和男人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于千万人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也没有别的话好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这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毕业回家的小米惶惶不可终日,最怕媒人上门提亲。村里的同龄人都成了家,有的孩子都上学了。小米担心自己扛不住世俗的压力而不明不白地嫁作他人妇。多一天在家,多一天忐忑。
与其两个人受苦,不如独自承担。只有结婚前能全心全意帮衬父母,一旦有了自己的家,许多事都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等自己过好了才想起父母,恐怕“子欲养而亲不待”......小米把这些念头埋在心里,只对父母表态:自己没能耐,宁愿单身。
信誓旦旦的小米,仿佛女娶男嫁。
兜兜转转,又回到起点。何必苦读十年寒窗?果真“百无一用是书生”么?......小米坚持外出打工。
犟不过小米的父母勉强同意她去千里之外的姨妈家,而小米心之向往改革开放的深圳。小米懂得拳拳父母心,先去姨妈家,再从长计议。
小米来到大都市的姨妈家才知道啥是穷乡僻壤。一官半职的姨父托人给她在城里找了份临时工作。次年,小米和男人相识,也即是相亲。只是小米当时蒙在鼓里,婆婆后来才道出事情的真相。
又一年。小米圆了深圳梦,在堂哥厂家的流水线上做普工。那时的高中生和后来的大学生一样有资本,小米不想浪费自己仅有的一点资本,她向往白领的职场。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上进的小米终于夙愿成真,意气风发地走进了一家港商的办公室。
男人在小米南下不久也南下了。异乡重逢,缘定三生。几经辗转,男人应聘于一家大型制造厂。聪明睿智、踏实勤奋的男人很快脱颖而出,独具慧眼的老板把他调进工程部培训软件设计。这一学,男人竟淘到了一只“金饭碗”。
冬去春来又三年,小米的公司迁往另一座城市。熊掌和鱼不能得兼,小米思来想去,最后选择和男人同城。时值春节,小米和男人回家结婚,了却父母的心愿。
婆婆和小米拉家常,说男人打小就不爱吭声,也有女生来家里找他,他不理人家。唯独和小米话多。
小米笑而不语,这才是她要找的男人。总是小米叽叽呱呱地说,男人猫一样安静地听。小米说完了,也说累了,才想起问男人:“你怎么不说?”男人就腼腆地笑:“一个人说,一个人听嘛。两个都说,谁来听?!”
因为喜欢,所以喜欢。因为是你,所以爱你。爱情来了一切都是落花流水,没有定理和公式,像一滴水融入另一滴水。要多简单有多简单,要多复杂有多复杂,这就是爱情。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百善之首孝为先。公婆也一样,没有他们,就没有自己的男人,婆媳关系也应该血浓于水。
“人生其实很简单,就是学会爱。你对社会有多爱,决定你的人生成就就有多高;你对亲人有多爱,决定你的家庭就有多幸福。”简单的小米,简单的幸福。
5、
小米自嘲一结婚就下岗了。
还是男女朋友时,小米就半玩笑半认真地对男人说:养不起我就不要娶我。
倒不是说小米离了男人会饿死、冻死。而是小米觉得婚后的女人,上班可,不上班亦可。老祖宗传下来的“男主外,女主内”的老观点是有必要的。家和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打理家非女人莫属。若是俩人都疲于奔波,谁来理家?谁来养育孩子?难道让父母养了儿子再养孙子?!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亲自养育孩子才能全面解读为子女日夜操劳的父母,同时享受上帝赐予的天伦之乐。如果没有一个安乐窝,就别要孩子。这是小米迟迟不肯结婚的主要原因。
男人心里有数,小米不退居二线,一定干得很出色。也说不定,劳燕分飞各东西。女人,还是放在家里安全,整个家都属于自己。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小米读“欧洲国家尤其上流社会,夫人是不工作的......”时,忙一字不漏地念给男人听,也趁机表扬男人:女人不用上班,说明男人有能耐。
全职妈妈的小米(小米纠正说是全职保姆)让表妹既羡慕又喟叹:为什么能干的女人留在家里而不去挣钱?不能干的女人反而要去上班挣钱?
男人却答非所问:女人,不一定要挣多少钱才算能干。
小米望一眼男人,低头笑了。母亲才是世界上最琐碎的职业。除了是个合格的保姆外,还要懂得家庭保健、膳食营养、医药常识,还要一边摸索一边积累育儿知识、揣摩心理学、兼职家教等层出不穷的琐碎,同时提升自我和自我修行,而不是只具备母鸡都能做到的母爱。
有人说,小米其实也在赚钱:孩子健康,省了钱又省了心。孩子学习好,考个好学校,有个好学校就不怕没出息。辛辛苦苦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孩子吗?......然而,多少人都有意无意地走进了舍本而逐末的误区。
若不是双方父母一封接一封信地催她结婚,小米也愿意上班以终老。如果男人不能干,婚后还得外出打拼,兴许还能混出个女强人来。
男人明白小米的破心思,说她是骏马囚笼中,屈才了。小事糊涂大事清醒的男人把所有的家当都交给小米,家中大小事务一律让小米作主。小米当仁不让,把小小的家权当大事业来经营。家庭主妇也是一种职业,也应该有干一行爱一行的职业操守。
如果这个家非得小米去打拼了,未必就有想象中的妙不可言和登峰造极吧?“饫于肥甘,慕彼糠糜。”这是芸芸众生的常态。这山望着那山高。岂料,山外有山,楼外有楼。现实,永远追不上欲望的翅膀。
在现实中渐渐沦陷的小米,甘心柴米油盐的繁琐和庸俗。
6、
女儿上幼儿园那年,闲得无聊的小米又动了复出江湖的心思。因为小米的职业不须加班加点,既充实又可以照顾家。
男人听说小米要去上班就急:“你去上班,我和女儿怎么办?不就是钱嘛,我去赚!”总而言之,男人不答应小米再去上班,还翻出小米结婚前的戏言,说她没诚信。
“只要有我,决不会饿死、冻死你们。除了不会生孩子,咱啥都会!”男人一手遮天的豪迈,小米的心里像三伏天喝了一杯冰镇的蜜糖水。
正和男人为上班一事喋喋不休时,小米发现自己意外怀孕了。当时的生育政策是:农村户口生女儿的家庭,五年后允许生育第二胎。仿佛天意,小米正在这个年份怀上了。
老家有句土得掉渣的话:“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庸俗就庸俗吧,吃喝拉撒哪一项不庸俗呢?小米从此收了心。
一女一子组成一个“好”字。小米在龙年生了个“小龙儿”。朋友说小米命好,想啥得啥,连肚里的娃娃也顺着她。小米只是想,一个孩子太孤单,是男是女,多一个有个伴。好比农村人养猪、养鸡,有个伴儿好养。
而今,女儿读初三,儿子上小学五年级,学习方面从来不要小米费心。孩子读书行,似乎也是天赋使然。小米认为,兴趣是最好的老师,首先得培养孩子的兴趣。成绩不好的孩子并非不聪明,而是没把聪明劲使在书本上。他们有其他方面的特长,比如美术、音乐、书法、劳动好或具备组织和管理能力,如果善于发现和引导,孩子一样能成才。
有位智者说:“教育涵盖了许多方面,但是它本身不教你任何一面。”小米深以为然。学知识不难,难的是如何把知识变成智慧。
孩子天天向上,离开学校十几年的小米也动了重拾书本的凡心。譬如文学,就是很好的选择。闲下来的小米手不释卷,不为稻米谋,只为养心智,能表率孩子也功不可没。
“世界上任何一种书籍都不能带给你好运,但是它们能让你悄悄成为你自己。”小米觉得看书比搓麻将高尚得多。书中自有黄金屋。爱看书的小米也关注经济动态,决定用手头不多的积蓄在市郊买一栋房子。当时时兴家家户户以旧翻新盖楼房,还不盛行在外买房。小米觉得盖房子费事,不如买现成的省事。房子买下后,小米却嫌房子格局不好,只适合做生意,于是计划再买一套厅室住房。
男人说:“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钱呐?!”
小米嘻嘻笑:“不是有你嘛,你就是摇钱树。”
男人拍拍小米的脑袋:“童言无忌。”
当时的房价低,十来万就能买一套三居室。虽然现在没钱,并不代表永远没钱,未必一辈子还挣不了十万块?小米在心里盘算。等自己攒够了钱,房价也飞天了,该出手时就出手。
事隔一年,小米心想事成。虽然负债,但小米觉得值。
小米还清房债又攒了一套房子的钱,便鼓动姊妹们也去买房,解决一个是一个。他们却摇头不敢借小米的钱,说目前不考虑买房。等他们迫不及待想买房时,房价已过万重山。
弹指十年,房价翻了好几翻。小米歪打正着,逃过了房奴的命运。
7、
咔嚓!楼下的防盗门开了。砰!厚重的金属门又阖上了。
小米敛气凝神,侧耳细听,隐约听见上楼时“踏踏踏”的脚步声。
男人的脚步轻,小米戏谑他是猫,脚掌有柔软的肉垫。一到男人下班的时间,小米就事先敞开客厅的大门,继续进厨房忙活。男人悄悄地进门,悄悄地换上拖鞋。悄悄地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厨房从身后觑着小米的脸诡笑,或是在小米耳旁阴阳怪气地喊她。吓得小米一哆嗦,差点扔了手里的刀。又气又恼的小米恨不得把男人也拖砧板上一块剁了,或是一锅炒了。男人却打着哈哈得意地走进房间隔着一堵墙打趣:“嘿嘿,又做亏心事了吧?”
小米被男人吓了N次后也渐渐长了记心,边忙边瞄墙上的钟,防贼似地防男人“偷袭”。似乎真有心有灵犀,几乎都是小米一回头,正好对接上一只脚踩进门里的男人的目光。不早不晚,时间掐得刚刚好。小米得意地嘴角上扬,男人也忍俊不禁。
被小米识破机关的男人坐在门后悠闲地脱鞋。脱一只,扔一只,两只皮鞋鼻青脸肿地滚向鞋架。扔完鞋子再脱袜子。一只脚搭在膝盖上,拽着袜尖扯下一只;再架上另一只脚,拽下另一只袜。拉得长长大大的白棉袜前赴后继地飞向冒着热气的鞋子,像两只奋不顾身飞扑火焰的蛾子。男人一年四季都穿白棉袜,一双细嫩而秀丽的脚一星期不洗都没异味。
一阵鞋飞袜舞之后,男人趿上拖鞋边剥工作服边进房间。锁匙、手机、别在衣袋口的两只红蓝水笔和吊在脖子上的狗舌头一样的工作卡,以及香烟、打火机和钱夹,间或还有几枚五角或一元的硬币......一股脑儿地卸载到电脑桌上。第二天早上,男人再装备齐整出门。
踏踏踏的脚步声近了。更近了......一串钥匙碰撞的欢快声飘然而来,继而是钥匙进入锁孔的窸窣声、钥匙拗开锁扣的分崩离析的脆响声。
吱——呀,一扇门摊开了。
啵!漆黑的客厅迎来了白昼一样的光明。摊开的门又扣上了,顺便拧上了反锁,再叽叽咕咕地横上防盗栓。
啪嗒!一双拖鞋着地。鞋尖剥离鞋后跟的闷响之后,男人趿拉着拖鞋紧走几步——“啪!”的一声,客厅重归夜的黑。
男人径直进房间了。
2014 05 20修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