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诗酒自娱 于 2013-11-29 17:22 编辑
诗酒按：陈刚是30年前我教过的高中学生，现在是一家投资公司的老总，但是对文学的爱好保持至今。
几天前请我吃饭，还约了几位老同学同席作陪。席间谈起有此文，遂请他寄我，转发于此，请大家评阅。
关于游荡
旅行，本来是一件浅薄的事情。中国文人理想，开口两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从前，万卷书与万里路都不容易。苦读，十年寒窗无人问，书中哪有颜如玉；云游，白日放歌须纵酒，高山前面是大河。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一把剑一袭袍一骑马，你去试试，半天，裆会磨烂。旅行，在我看来就是游荡。我做梦，也是游荡，在一些熟悉的街道反复游荡，乐此不疲。醒来手中并无夜明珠一枚，或小姐信物一件。漏残窗白，恨恨的要找这个地方，我猜我上辈子是个城里人。旅行也好，行走也好，就是许多人寻找对世界的好奇。
游荡是将我们对大自然，人类文明，比如音乐、诗歌、电影、绘画、建筑、美食、书籍、唱片、手工制品等等，诸多热爱付诸现实的过程。幼时读《桃花扇》，记得四句：南国佳人佩，休叫袖里藏，郎随团扇影，摇动一身香。这个李香君便可随你想象。然，小雨陋巷，青灰之中突然有一道明眸投来，世界顿时点亮。这就是书本与现实的距离，是读万卷书与行万里路的距离。我们忍不住这好奇，那怕浮光掠影，那怕浅薄。越南，云南之南，抬脚就到。西贡在发臭，米粉很香，还剑湖咖啡很苦，清木瓜很清新，都是鲜活的世界。
世界正在飞快地老去，年轻时看的书已经发黄，如我般沧桑。我们热爱这世界。阿姆斯特丹运河的船，天上的白云，河边骑车的少女一晃而过，街角大麻味，波里尼弹奏般快速。重庆长大的人，山共水的城市是我们的最爱。九二年去旧金山，惊诧于每一条道路都通向海湾，每一个陡坡都笔直得毫不妥协，阳光被风吹得乱舞。就反复的去，心瘾。向南，蒙特瑞半岛，渔歌互答，风帆与鱼仿佛艺术对白。住过张大千与阿什肯纳胥的村庄，叫卡梅儿，山谷呦呦鹿鸣。再往南，Big Sur,看过希区柯克《群鸟》，渴望有部快车去揸，著名的太平洋一号公路，悬崖边山路风景够壮美，只怕你不是好车手。
第二条山路，从尼斯走山腰线向摩纳哥，限速90公里，开到那个速度的早就香消玉殒。喜欢《捉贼记》和格蕾丝凯莉的，去。再往前路过芒通，向意大利，热那亚，菲诺港，《云上的日子》，少女花骨朵的苏菲玛索，港口的云。从菲诺到拉帕洛，天堂之路，我所见世间最美，反复走两个来回。再走，向南，五鱼村，悬崖上的。更南，拿波里，意大利歌剧发源于此，披萨发源于此，那首著名的《重归苏莲托》。站在海湾，遥对维苏威和庞贝，以及《托斯卡纳阳光下》那个帅哥的村子，阿玛尔菲，长满黄金般的蜜柑，到处充满阳光。最爱，意大利。
第三条山路，西班牙的马约卡岛。从索列尔港向西，经迪亚小村，最好的羊乳酪和腌橄榄，到瓦尔德莫萨，有我最爱的修道院。乔治桑在《马约卡的冬天》叙说了她和肖邦在修道院的生活。《雨滴》，肖邦在下雨的夜晚写出的降D大调前奏曲，伤花炼成的鸦片，美得虚无。那修道院面对一条开满橙花的山谷，看得见地中海的波光，我迷失于此。
四月底，五月初，正是欧洲的花季，从法兰克福美因茨向西，沿莱茵河北岸，经吕德斯海姆、圣果阿，夹岸都是花，一树一树的落英缤纷，直到科布伦茨，满城的樱花怒放。
关于巴黎，百看不厌的《爱在日落之前-日出之后》。巴黎的那条小路：从斯黛岛的圣母院向南，过桥，过拉丁区，沿圣日尔曼街，经德佩修道院，去花神咖啡馆喝一杯，萨特的留座在二楼，再往前是奥赛博物馆，是我最爱的画廊。
不做春梦了，还有春心。看尽繁花，看过法国女人，方知什么是优雅。现实与概念，常常错置。看丁渡巴拉斯的色情片，以为意大利女人都是美兰达（也可译成磨烂裆），丰乳肥臀那种，或者索菲亚罗兰，或者贝鲁奇。到了米兰罗马威尼斯，才知道她们通常苗条，即使不是罗马假日般苗条。游荡告诉你真实。
海明威不在，太阳照常升起，塞维利亚皇家斗牛场每天都在一剑穿心。卡门已老，卷烟厂还在，还跳得动弗拉门戈。吉他开始哭泣，黎明的酒杯已破碎。诗人洛尔迦，深歌。格拉纳达是只石榴，阿尔罕布拉宫墙下的火腿店，深肤的摩尔少女就是格拉纳达。
维也纳很无趣，除了北郊的贝多芬小道，他的田园交响曲。五月和盛夏的多瑙河的波心，去了，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看《多瑙河之波》，那个胡子船长抱起穿花裙子的小女孩转了两个圈：我要把你扔到河里去。船还在河上走呢，笑声在耳。
计划看跳舞。新年时去维也纳看宫廷华尔兹；八月去布宜诺斯艾利斯，每个小酒馆都在探戈，直到决出年度总冠军；一年四季都可以去的，哥伦比亚卡利，莎莎舞的城市。
喝朗姆酒及塔克拉，去古巴。
七月去比利牛斯山，看年度环法自行车赛的爬坡赛段。
再转N多圈，估计梦游的那个小镇其实就在附近。河街茶馆，豆花烧白，是我真正要找的。不晓得是龙兴还是金刚碑，或者背时拆了的江北城。小溪，总是流入秋天瓦蓝的嘉陵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