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海棠依旧 于 2014-1-21 13:07 编辑
. 春雨无声润海棠
-----师从王端诚先生学诗纪实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七个年头过去了。我与王端诚先生原本素昧平生,可从认识第一天就拜他为师,当年这极富戏剧性的一幕,至今常常在脑海中萦绕,作为学生,感激之情更是无以言表。
假如,2007年底,合川区诗词学会换届大会,我或先生其中任何一个人没去参加;
假如,在晚宴上,一桌老诗人不怂恿我拜先生为师;
假如,那晚,先生没有送给我那本《秋琴集》,……
那么,便没有这段师生缘,我更不会与格律体新诗结下不解之缘。
那晚席间,不会喝酒的我在一片热情的笑声中,慌忙端起一碗饺子敬“酒”,作为“拜师礼”,无意间带在身边的习作,献给先生也成了“敲门砖”。听说先生从未收过弟子,我有些诚惶诚恐。“会电脑吗?”先生问。我吭哧半天,不知如何回答。“把电脑学会,来东方诗风论坛看看吧,我是版主之一。”老师慈祥的眼神很温暖,周围响起掌声,一桌老先生举起酒杯祝贺我。这顿饭,是我此生吃到的最好吃的饭。
晚餐后回到房间,先生打开包,幸好还剩最后一本《秋琴集》,这是我接受别人赠送的第一本诗集,赶紧虔诚的双手接过。封面是龙光复先生的摄影作品,两岸青山倒映在盈盈一水间,远处,几只游船破浪驶来,荡起清粼粼的涟漪,格外养眼。一首题为《湖滨》的八行诗赫然在目:
辽阔的星空拥抱静谧的湖滨
温柔的微风轻抚寂寞的山林
仿佛有缪斯的信使飘然飞近
湖面传来了在水一方的歌声
一位诗人又站在桥上看风景
并不在意那楼上看风景的人
循着这歌声他追寻一轮明月
不小心却坠入了明月的梦魂
啊!诗还可以这样写?我眼前一亮。过去我除了学习格律严谨的传统诗词,看到的都是散文一样的自由诗,从未见过如此美轮美奂的白话新诗,梦幻似的语言,整齐押韵,朗朗上口,像看一幅画,又像在听一首歌。先生问:“读过卞之琳的《断章》吗?我此诗用了其中的典呢!”我茫然地摇摇头,脸红了又红。“多读点书吧!”先生微笑着说。从此,广读诗家名作的同时,这本《秋琴集》便放在枕边,成了我学习格律体新诗的第一本范文教材。
现在想来,那晚,应该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意味着我从此告别在迷茫中自生自灭的写诗状态,跟着先生一起,成为东方诗风论坛大家庭中的一员,被滚滚向前的格律体新诗推动脚步,想不进步都不行了。有人说这是缪斯女神的眷顾,信矣!
2008年中秋,我在网上帖出了一首小诗《献给远方的朋友》:
又是一个没有明月的中秋
秋雨柔情弹奏潺潺的水流
一曲牵挂绵远悠长
悄悄流进我的心头
又是一个没有明月的中秋
秋风豪爽轻抚梦中的小楼
一个祝福甜蜜芬芳
悄悄吹进你的心头
送走风雨萧萧不眠的中秋
相约下个明月升起的时候
岁月脚步匆匆而去
别让等待太久太久
此诗在论坛获得好评,先生跟帖“好一首收缩型参差式!情真意永,层层递进;声韵婉转,袅袅余音。”并留诗:海棠有《献给远方的朋友》一诗发于本坛,诗以答之:
虽是无月中秋
却有清音如酒
借问弹者伊谁
道是海棠依旧
道是海棠依旧
并非绿肥红瘦
清香飘过双桥
摇曳一枝独秀
(双桥者,海棠之所居地名也)
这是多大的鼓舞啊,我幸福得有点找不着北,觉得,新诗的格律也不过如此吧。时隔4天,我又一首《红叶纷扬》刚出炉就发到论坛了,这是观看残奥会闭幕式之后乘兴写的:
秋天的邀请纷纷扬扬,
东方的神韵令人向往。
快来吧,朋友!
这枫叶的热情纯真滚烫。
秋天的问候纷纷扬扬,
梦幻的浪漫火红芬芳。
收下吧,朋友!
把枫叶的祝福捎回家乡。
秋天的记忆纷纷扬扬,
短暂的相聚永生难忘。
带走吧,朋友!
愿枫叶的思念常驻心上。
出乎意料,这次等待我的,虽然有诗友们热情的鼓励,却还有先生严厉的批评:
如果用高一点的标准来看,此诗似乎多泛泛的华丽辞藻,而少几分新鲜的感受与生动的形象。对海棠依旧这样已经熟练掌握了格律的作者来说,必须在意境与审美方面提出更高的要求。
这无异于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让内心膨胀的我清醒了许多。虽然此刻我一个人在家里,可面对先生头像殷切的目光,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几天后,先生再一次跟帖,这是个语重心长的帖子:
今天读《歌德谈话录》,觉得他如下的话对现在的海棠依旧很有启迪意义,特转录于此,以供参考。1823年10月29日,歌德对一位向他请教的朋友说:
“对你的那些诗,我只想说两句话。到你现在已经达到的地步,你就必须闯艺术的真正高大的难关了,这就是对个别事物的掌握。你必须费大力挣扎,使自己从观念中解脱出来。你有才能,已经走了这么远,现在你就必须做到这一点。”“我知道这个课题确实很难,但是艺术的真正生命正在于对个别特殊事物的掌握和描述。”
读了歌德这两段话,海棠应该懂得:“对个别事物的把握”,是何等的重要!“从观念中解脱出来”,又是何等的必须!应注意:艺术是以个别反映一般!用形象表达情感!
一个多小时后,先生又跟一帖:
王国维论做学问三阶段的第三阶段是——辛幼安《青玉案》有句云:“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看见“那人”,就到达你所要寻觅的境界了!
先生的苦心剔透晶莹,那一刻,我感动得真想哭。我曾不止一次地问自己,我是不是写诗的料?从我打小就喜爱有韵的诗文,到下乡插队时,悄悄模仿《红楼梦》诗词,学林黛玉“秋窗风雨夕”的哀怨,跌跌撞撞一路走来,学诗真的好难!没有高人指点,没有像样的学历,唯一拥有的就是自卑。现在,先生竟然在批评之际,同时给予我这么高的评价,认为我同歌德的那位朋友一样有才能,是时候“闯艺术的真正高大的难关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鼓励更让人激动?一番品味之后,我有一种重生的感觉。
自此,我开始潜心研究先生诗歌以外的东西。我告诫自己,不仅学先生诗歌的“形”,更要学先生的为人,只有先学做人,才能领悟先生诗歌的“神”,即精髓所在。
诗歌,作为文学艺术皇冠上的明珠,深厚的传统文学功底,是诗人不可或缺的基本功,在这方面,先生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当诗坛乱象丛生,不少写新诗的老诗人纷纷“勒马回缰写旧诗”时,先生却在兼修“旧诗”的同时,走进闻一多先生曾为之倾心建设“三美”的格律体新诗领域,与一批中青年诗人一起,为打破晦涩难懂的“先锋”诗歌对诗坛的垄断,提出诗歌要“回归大众、回归现实、回归传统”的观点。
先生在《2005,诗风把我吹到东方》一文中谈到他的创作经历:
此前四十馀年,潜心旧体诗词创作。原因有二:斯时写诗乃高危行业,属"反动行为",有所作皆被指为“反动诗”,故不敢形诸笔墨,能藏之胸中而善记忆者唯旧体,故常吟咏,盖其篇幅短小也。此其一;其二,新诗无定型规范,貌似诗而实非,近乎文而实异,故鄙而弃之。
但同时,先生隐隐感到“旧体终非时代主流,亦常于徘徊中拟另觅新路”,当与知交半世纪的万龙生(网名诗酒自娱)先生一同走进“东方诗风”论坛,坚实的文学功底无异于为格律体新诗创作插上了羽翼,这才有了继《秋琴集》之后的《枫韵集》,以及在七律《菊花诗——用“红楼梦”中人物诗韵》基础上,衍生出的“花环体”十四行组诗《秋菊之歌》的新颖之作。将中国传统诗歌的精华与西方传统抒情诗的体式相融合,写出具有本民族特色的新诗,是先生文学生涯的一大成就。“带着脚镣跳舞”,将情感与形式完美结合,在既不使诗歌过于宣泄,又不过于死板上,先生把握了一个很好的度,充分证明了闻一多先生那句“只有不会跳舞的才怪脚镣碍事,只有不会作诗的才觉得格律的束缚”的断言。
走进先生内心,了解他为人的内涵,我终于读懂了先生的诗。之后,我又跟随先生与众诗友足迹踏遍湘西、江西、皖南、上海松江、重庆酉阳、浙江乐清等地,任烟雨江南的美景与醉人心弦的诗歌将自己融入圣洁的艺术境界之中。
2011年10月的一天,先生和龙生先生一道到我们双桥参加作家陈启国(网名岷山雪)先生书稿的研讨,第二天,读到先生的一篇精美的诗序:
辛卯重阳后二日,余与岷山雪、诗酒自娱、巴岳散仙、海棠依旧、芳草等聚于双桥龙水湖畔宾馆,研讨岷山雪书稿。翌晨甫起,接海棠电话,云:“旭日良辰,湖滨美景,先生能相偕一游乎?”余诺之,欣然往,海棠已候于桥头矣。沿芙蕖丛中木制板桥曲折行来,颇得李易安“误入藕花深处”之情趣,海棠顾残荷指点而言曰:“先生且看,满塘荷叶枯黄而干犹挺直,虽折者亦未尝曲。宁折不弯,荷之风格,堪为一赞!”余望而然之,因有《秋天的荷塘》一诗。
此序虽是散文,但与其诗一样的意境优美,音韵谐和,有难忘的回忆,有美好的畅想,有人生的无奈,也有明天的期待。每一句都是一幅图画,读来唇齿生香。不曾想,受此文的感染,竟成就了我的一首代表诗作。当时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面对残荷,恍若有了一丝感触,但轻飘飘的总也抓不住。人说“名师出高徒”,我从不敢以“高徒”自居,却始终明白,不用“高徒”的标准要求自己,是绝对不起名师的。于是,我再次走进荷塘深处,在秋风的摇曳中,与残荷相对而坐,感受她的呼吸,用“仰视”的目光探寻她的内在美,近乎参禅似地坐了整整一上午。终于,我在残荷面前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卑微,内心泛起阵阵暖意,灵光闪现中一条小河,澄澈而温柔地顺着血管缓缓流过,于是便写成《残荷》一诗:
当别人听雨的时候
我用心灵
触摸你呼吸的温柔
任世俗炫耀着富有
你把情思
珍藏进洁白的莲藕
我怎配怜你孤独消瘦
谁会坚挺晚节的端庄
于绚丽之后
我怎敢笑你破败凋朽
谁能裸裎最后的清白
在寂寞深秋
当别人悠然听雨
我却在用心读你
我这首拙作完全是发自内心的真诚情感,力争融古典意象于现实社会,鞭挞腐败的风气,歌颂如残荷莲藕般高洁的品格,自认很有时代感。果然,此诗一帖出,就赢得了诗友们的赞赏,而这次创作的欢愉是我以前从未有过的。在后来的创作中,竟有诗友跟帖,赞扬我“语言优美,构思奇巧,颇有微斋的风范”,我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看到我进步这么快,先生由衷的高兴,他给我手机发来七言绝句,我保存至今:
谁家篱院吐清香,婀娜窗前一海棠。
为使诗坛花更艳,故吟新句励红妆。
殷殷期待之情溢于字里行间,我步先生原韵和之,以表学诗的诚意:
园深春色竞芳香,细雨无声润海棠。
愧对东风怜我意,枝头怯怯试新妆。
我想,只有秉持这种谦虚的学习态度,只有对诗歌心存敬畏的人,才能真正得到缪斯女神的眷顾,不是吗?
记得先生曾在《端诚诗文卷》的《著者后记》里说过:“作家是通过作品来说话的。除了我的作品之外,我还需要多说什么呢?”在我认识先生的七年里,事实证明了这段话的精辟。我将继续追随先生左右,持之以恒地用自己力求美好的诗作在诗坛“说话”, 诚如万龙生先生曾经夸我说的那样:海棠一路走来,步步花开!
缪斯佑我,但愿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