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上的村落（五首）
一、老 河
一条血脉流向北方，向寒冷的深处
九曲十八弯的愁肠，滋润两岸风光
让青天俯首，柳树的眉毛长长地垂下
干涸的土地在明亮的一瞥中，怒放心花
传说似的老河，岁月的皱纹
深深的一声呼唤，历经沧桑
把祖先的童年与我的童年连起
千百年来情深依旧
菱角的冲动，蒿瓜的内秀
鱼虾的梦想，鸟与蜻蜒的飞吻
印入透明的记忆和乡俗
老河，漂白了秀发和心思
在村子的鬓角犁开深刻的沟痕
盛放古老又年青的阳光
二、村 落
流血的历史早已结痂
不变的形象在槐花香里
从李花桃花开篇，到雪花收尾
反反复复，不厌其烦
从土地走向粮食
只是一定约定
汗水与泥土凝成稻谷
套种玉米、大豆、小麦
还有油菜花的情愫
走出村落，心中的留下痼疾
守着那份泥土味
在一座座城里露出尖角
只是被炊烟牵着
最终拽回村落的柿树下
品尝冷冷的绵甜
村落背依老河，面对新路
竖琴一般，在岁月的嘴里
开出花来
三、咳 嗽
那声咳嗽，是胡大伯的信号
在最冷的严冬
也是我最响的起床号角
胡大伯一生就这样咳着
油菜听了分外鲜绿
稻谷听了更加金黄
再瘦的猪牛，听了也会肥壮
胡大伯桃着这串咳嗽
每天走过十里三乡
担回沉甸甸的两筐
庄稼伸长脖子往上长
胡大伯五十岁就走了
那咳嗽声却从未间断
在胡大妈枕下
胡大妈每天早早起床
绕村子一圈
八十岁了，从不咳嗽
四、老 摸
老摸年过花甲，终生未娶
两只空洞的眼睛飘着白云
视觉长在一根竹棍上，方圆几十里
竹棍看得一清二楚
老摸善摸鱼，因而得名
老河成了他的朋友，时常接济他
在儿时的记忆里
水里的他与水獭没什么两样
如今老河的水涨了，鱼少了
鱼鹰也电瓶合谋扼制了他的生活
竹棍的嚓嚓声四处游荡，总会遇上
半碗饭一瓢水，红白喜事
成了老摸的节日，而老摸饱餐一顿后
就和竹棍一起开遛了
父亲去世的第二天凌晨
嚓嚓声来到父亲灵前，叩了三个头
捧上三刀纸一床被面，那晚的冷风
挥舞着他的破衣烂衫，一杯酒一支烟
他就在竹椅上坐到天亮
父亲出殡那天，老摸来了
没有吃饭，喝了不少酒
醉在他常来坐的沙发上
走的时候，谁也不知道
老摸生在黑里，心里却有一盏明灯
如月亮一般，被别人照亮
也照亮了别人
五、矮子爷
矮子爷并不矮，人们都这样叫他
只因他比别人走路慢半拍，一日三餐
他家的饭都比别人晚，早年得过肺结合
硬硬把一天两包的烟瘾戒了，跟着酒瘾看涨
他说肚里有酒鳖，到时候就咬他
一日两遍不能少，一碗咸菜或辣酱
就能来二两
大集体时，没人和他合作组
又想和他一起小歇，他说话很慢
一出口就能把人笑翻
单干后，他更爱说笑了
天天哼着小调，收成从来不比别人少
年纪大了爱上放鸭，背着棋盘
逮谁和谁来一盘，一不留神
鸭子进了人家的稻田
谁见了请谁喝酒
在禽流感到来之前，他把鸭全卖了
在村口老柳树下摆上了棋摊
赢了不收钱，家里的酒
放得时间越来越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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