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毛毛。毛毛是我。是我家小主人给我取的名儿。 主人喊一声“毛毛”，或者“毛”，我就摇着尾巴欢天喜地地跑过去。如果懒得动，就远远地向主人飞个眼神，主人就会知道我的知道。
主人夸我聪明，我自个儿感觉也不傻样。老实说，我的智慧绝对地对得起狗族的智商。甚至，主人还想养一只如我般聪明的狗，就叫“二毛”；如果再养一只，就叫“三毛”；如果再再再......，就叫“细毛”——全都是我部下。嘿嘿，我可给狗们争光了！
两个月前的一天， 据说，那天是“五一劳动节”，主人和小主人把我从狗市带回家。从此，我告别了和我一起挤在又臭又小的笼子里的小伙伴。从此，我就在主人家安身立命了。
当时，我还不足月呢，可我已经离开妈妈好多天了，这就是狗命吧。天生的贱命。
主人说，我还是狗宝宝，可怜又可爱。他们给我吃小主人吃剩的奶粉。听说还是进口的呢！叫什么惠？什么氏？喝起来香香的、甜甜的，滑溜溜，温嘟嘟.....像妈妈的奶水。
嗯嗯.....我有点想妈妈了.....
除了喝奶粉，我还吃肉拌的饭：猪肉、牛肉、鸡肉，或猪肝、鸡肝......主人怕我噎着，就把肉咬烂嚼碎喂我。我吃的时候可省事了，呼啦呼啦啃进嘴里，像喝奶一样直咽，瘪下去的肚子一下就圆溜了。
主人说我肠胃还不强健，不给肥腻的东西我吃，怕我管不住屁股，随地拉稀。
说起大小便，我自己也恨死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营养过剩的原因，一天到晚屎尿特别多。更恼火的是，总是不记得上一次拉的地方，总是来不急细找就迷迷糊糊地拉了。每次，都拉错了地方。又恼又气的女主人不停地搞卫生，我也少不了挨骂。主人扯着我的耳朵教我，可我就是记不住。哎，做狗难啊，做一条乖乖狗更难！关键是，我还不大懂人话，主人也不懂狗语。主人也认为我们之间的沟通需要一段过程，急是急不来的。主人只能无奈地叹息：咋就没有狗尿布卖呢？这桩令主人和我都头疼的事，一个月后就彻底解决了。主人直夸我聪明，对我宠爱有加。
我一身白白净净的皮毛和活蹦乱跳的天性是深得主人欢心的“法宝”。他们喜欢看我在客厅里像肉球一样疾冲快跑，我的速度一旦跑起来就变成了连滚带爬，或是整个儿地撞着了桌椅的腿，或是头撞上了墙脚。撞着了也疼，因为我高兴，我的主人更高兴。
主人心疼我，看我玩得差不多了，就摸摸我的背让我趴在他的脚旁，像疼孩子一样拍拍我的头，捻捻我的耳朵，理理我的毛发、挠挠我肉嘟嘟的肉垫和小脚趾头......
小主人说，我坐着时的背影很像猫。或者应该叫我“猫猫”，听起来也像“毛毛”。
一说起猫，我就恨之入骨。如果不是那只死猫和我在路上纠缠不清，说不定我就是主人的儿子。都是那只死猫坏了我的投胎大事！难怪阎罗王把它打入十八层地狱。我情愿像猪、像马、像鼻涕虫，也不要像猫。 话又说回来，命好的狗到哪都好命。譬如我，主人就把我当儿子一样疼，真是三生有幸啊！
狗命也和人命一样，今生的际遇，必是前世的姻缘。难怪那天我一进门，女主人兴奋地冲我尖叫：昨晚梦到我家有个胖儿子，今天就来了个狗儿子！
说不定，前世我还真是他们的儿子。 阿弥陀佛，上帝在我来之前就托梦给我主人了。缘分呃！做人家的一条狗也不例外。
我的小小主人，爱我如子，打我如狗。自从有了我，小小主人所有的玩具都成了废品。我才是他最最喜爱的玩具。我俩总是玩着玩着就翻脸了，不是我哇儿哇儿地追着他咬，就是他鸡飞狗跳地追着我打。我屁滚尿流地东躲西藏。幸而有主人解围，不然我就成了痛打的落水狗了。我也悟出来了 ——小小主人惹不起，也躲不起。幸亏，主人英名，我才不至于冤死。
2、
也不知道我在主人家浑浑噩噩地过了多少时日。我的牙齿越来越尖锐，痒痒的，总有使不完的劲，觉得应该啃点什么才对。
主人也发现了我的异样，给我啃小主人玩过的小球球，硬邦邦的，圆溜溜的，一啃一滑，啃得小球在地上滴溜溜地转。我和小球较劲，“嘿哈嘿哈”地追着它咬。也咬地上的纸片或小纸盒之类的东西。我用尖利的牙齿把它们撕得粉碎，满地碎纸屑像满地鸡毛，仿佛黄鼠狼逮鸡的“战场”。 主人边打扫“战场”边怒火冲天：毛——！看你干的好事！我连忙缩着脖子躲在沙发下面，乖乖的样子。
我的牙实在痒得难受......每次犯错，主人嘴上骂着，脸上笑着，我乖乖地趴着，可怜兮兮地乞求主人原谅，屡试不爽。
后来，主人家的东西能放多高就高，地上连一张废纸片都难找。
实在没咬的了，我就去咬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或扫帚和地拖。我把扫帚的竹把当成甘蔗，哔哔剥剥地啃得有滋有味，高高的扫帚越来越矮。我咬地拖湿漉漉的“大胡子”，拖着它摇头晃脑地一络一络地咬。一见主人拖地，我就兴奋，奋勇直前地追上正在地上蠕动的地拖死死地咬住它，驼着屁股和主人拔河。主人甩不掉我，提起地拖，我就像一条上钩的鱼，沉甸甸地坠着.....
很快，我喜爱的扫帚和地拖也“高高在上”了。我奋力支起上半身就着花盆刨土。我刨，我刨......花盆里的泥沙像刨冰一样洒了一地......结果，免不了主人一顿暴风骤雨的驱赶。
我发现，咬拖鞋很有乐趣。
当家里只剩下我时，大大小小的拖鞋就像大大小小的主人，相亲相爱地挤在一起。我闻闻这一只，又嗅嗅那一只，只只爱不释手。那就随便叼一只哄哄我的牙吧。
被我咬过的拖鞋东一只，西一只，主人一进门就忙着找拖鞋。找不着就大叫：毛！你又把我的拖鞋咬哪去了？
我躲在椅子下面偷着乐，或是摇着尾巴蹭蹭主人的脚背，舔舔主人热乎乎的脚趾头......哄得主人眉开眼笑。
有段时间，我特迷恋垃圾桶。趁主人不留神，我一个起跳就打翻了垃圾桶，把里面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掏出来，最后扯出垃圾袋，纸屑、水果皮、铅笔刨花、烟灰.....像水一样倾在地上。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翻完垃圾桶，索性蜷进倒地的垃圾桶里玩玩。我动动，垃圾桶也跟着动动，晃晃悠悠，像摇篮一样舒服。
正在我摇啊摇地享受时，我的颈后一紧，头皮也紧得发麻，主人一把把我揪出来，左一下，右一下地打我脸......好事不过三。我这是第三次干坏事，也是最后一次。
主人骂我猪，我乐。我当然不是猪，是主人说我笨得像猪。显然，猪最笨。虽然人们常说猪狗不如，但猪不如狗聪明。
主人说，狗也要守规矩。譬如主人吃饭时，狗不可以大声喧哗，更不可以搭住小主人的膝盖抢吃的，要乖乖地一边趴着去。
作为一条狗，这理儿我似懂非懂。只是一闻到肉香，我就往餐桌下钻，在许多脚的某一只脚旁坐下，直愣愣地隔着玻璃桌面望啊望......我能清楚地望见主人夹进嘴里的肉片和吐在桌上的大大小小的骨头，那香啊，能让我赴汤蹈火。
主人跷起二郎腿用脚尖抬起我毛茸茸的下巴，怜悯地说：“可怜的毛，长此以往，会得劲椎病的......”
“那就给它贴张狗皮膏药呗！”
“ 哈哈哈......狗皮出在狗身上。”
说真的，脖子还真有点酸疼了。就地趴下吧，舔舔嘴旁的脚趾或脚背，咽点唾沫解解馋。舔着舔着，我就想入非非...... 一想起那香得让狗伤心的肉骨头，我的牙就来了精神......
“嗯！......哼！......毛！咬疼了，打死！”
哦！......都是那该死的肉骨头惹的祸。
3、
那天，主人给了我一条大骨头，说是给我当磨牙棒使。
我叼着硬邦邦的大骨头，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噢，想起来了，这骨头就像阿基米德的杠杆！前世，我已经找到了撬动地球的杠杆，只是还没找到撬动地球的支点我就死在地球上了......
这段时间真热！热得我的五脏六腑冒烟。我吐着长长的舌头，像条热狗全方位地贴着地板，还是热。
主人已进了房间，那间房真凉爽，可我被主人赶了出来。
主人说，我太小，不能吹空调。
我不干，热得太难受了，我就要进去。
我用前爪锲而不舍地挝门。果然，主人从门缝里探出头来，我趁机溜进房间......
主人夸我聪明，允许我呆一会儿。后来，我干脆赖在房间不出去。我像赖皮狗似的躲在窗帘下面，以为我的雕虫小技能瞒天过海。主人却笑我是掩耳盗铃。
女主人在后半夜把我赶出来。我也觉得太凉了，我的鼻子痒痒的，“嘁——嘁——嘁”地连打几个喷嚏。
看来，我真是无福消受人间福。
我终于看明白了，我家主人住在三楼，每天都有许多可疑的人从我家门前经过。
即使我在梦中也能嗅出我的主人回来了！我撒着欢跑下楼恭迎主人，绕着主人的脚脖子欢蹦乱跳。
我最喜欢我家的小主人，她从来不打我，也不骂我。不像小小主人，打起我来凶死了。
小主人好像总是最后一个回家，我能听出她开楼下大门的声音，她一进门，我就冲下楼去——欢迎小主人！
一旦门前有“情况”，我就使出看家本领卖力地“汪儿——汪儿——”。
主人似乎对我“积极保家”并不高兴，一见我“汪汪”就吼我，不准我汪。我憋得难受，一肚子气像火药一样从鼻孔里“扑扑扑”地喷出来。
主人告诉我，那是邻居的叔叔、阿姨 ！懂了吗？
哦。可不是吗？他们都叫我“毛毛”，还有一位阿姨叫我“宝贝儿”呢！
慢慢地，我记住了许多叔叔阿姨。也难免有我记不住的，反正我看着不顺眼就“汪汪”，像唱歌，神清气爽。有时，主人惩罚我，把我关在门外让我“汪汪”个够。没有主人撑腰，我只好夹着尾巴紧贴着门坐着。主人一开门，我就一头栽进门去。
我也跟着主人串门儿。
一次，喊我“宝贝儿”的阿姨来我家和主人聊天。我忽然尿急了，就在门外拉了一脬尿。一会儿，又想便便了，楼下的门却紧锁着。我忙跑回家啃主人的脚跟：我要出去便便,啦！可是，忙着说话的主人并没明白我的意思。以为我故意捣乱，叫我一边玩去。
我焦燥不安地在门外徘徊、徘徊......
突然，眼前一亮，我发现了一块空地。管他三七二十一，只要不拉在主人家里就行。
我烟熏火燎地钻进去。
正当我浑身轻松并为自己的小聪明自鸣得意时，主人却指着我的脑门开骂了。
糟啦！便便拉在阿姨家了......
4、
主人说，我比买来时长大了三倍。
确实，我上下楼梯时不再因为腿短和腿软而磕磕碰碰地上一步楼梯就喘一口气。有时，后腿没跟上前腿，我就像壁虎一样挂在楼梯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后腿踢蹬上去。
现在，我可以闪电一样一口气窜上三层楼梯，直奔家门口。跑快了也会气喘。我得悠着点儿，上一层楼梯就坐下来透透气，再上一层。尽管我慢悠悠地上楼、下楼，我还是觉得累。 主人说我太胖了。
减肥？我才不呢。肥就肥一点吧，肥头大耳和心宽体胖也是一种财富。尖嘴猴腮、瘦骨嶙峋多难看啊，仿佛八辈子没吃饱过，主人带出去也丢人现眼。
谁说“喂不饱的狗”？我常常吃得消化不良，不过，停一餐就好了。
最近，我也学着小小主人的样去盆里泡澡。
我用前爪不停地向后拨拉水，我的肚皮一阵阵地清凉；主人打趣我在找埋在水里的肉骨头。觉得不好玩了，我就退出来像饿虎扑食一样跳进水里，继续拨水。继而，再跳出来、再跳进去......精力充沛的我，壮得像头牛。
主人说，狗本身会游泳，自由游泳就叫“狗趴式”。并笑言我的前世很可能是跳水运动员。或者，跳水运动员的前世是狗。
是不是因为我浑身的厚毛才不会在水里自沉呢？
唔......这个问题太深奥了，还是留给人类去思考吧。
晚饭后，主人一家喜欢去附近的公园散步。这时，我就像主人的锁匙串，随身携带。
我远远地跑在主人前面，或是开开小差远远地落在后面。主人一声声地呼唤：毛——，毛——......我就像一匹奋蹄扬鞭的小马驹“哒哒哒”地奔向主人。
被我折腾得嗓子都喊干了的主人总说，如果不用链子套着我，就成了狗遛人，而不是人遛狗。
主人不想套着我，怕我不自由。商店门口就有一只被枷锁锁着的大狗，癞头癞脸，一身脏兮兮的土黄毛。主人每次见到它就哀叹：可怜的狗！
每次路过商店，主人就把我抱在怀里，因为那只癞脸狗一见了我就神经质地兴奋，穷凶极恶地向我扑腾，恨不得一口吞了我。
傍晚，我又和主人一家来到公园的荷塘边。
和主人朝夕相处了两个多月，主人的话我能听，但大多不懂。只是听他们骂我的话很容易懂，譬如：出去！打死！滚出去！......
主人说，荷花好香啊！我就迷糊了。
荷花是什么？有肉骨头那么香吗？我拢拢鼻子，没闻到香。
我从主人的腿脚间钻进护栏，脚下黑压压的一片。我试探着凑上前去闻一闻，原来是水！我轻轻咂了一口，清凉清凉的，像我泡澡用的水。
一个恍惚，我的前脚踏空，后腿也稳不住......“扑通”一声，我一骨碌掉进水了。我拼命想踩着或是抓住点什么。可是，我的脚底软绵绵的，整个身体也轻飘飘的......
慌乱中，我听见主人一家大声疾呼：毛毛！毛毛！......
我终于看清了回头的岸。
我向岸上的主人奔赴过去，很快就到了主人的脚下。主人连忙抓住我的前腿将我提上岸。
吓死我了！我抖擞着湿淋淋的皮毛，故作镇定。
我的失足也吓坏了我的小主人。
虚惊一场之后，我亲自证实了主人的话——狗，天生会游泳。
虽然如此，我还是怕、怕、怕！落水狗太狼狈了......
5、
就这样，我在主人家丰衣足食的活着，自由自在地活着。
我好好地，继续活着。
主人夸我越来越聪明了，越来越听话了，越来越帅了......
主人的好，我一一铭记。并以一条狗的名义起誓：我——毛毛，坚决效忠我家主人！哪怕全世界都背叛主人我也不离不弃。生是我家主人的狗，死了还要请求做一条狗，转山转水转佛塔也要转到主人身边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