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写的后记,也贴上来吧。 在时光深处看见自己的苍白 ——后记 这是我出的第一本集子,初衷只有一个:为自己近20年断断续续、平平淡淡的写诗生涯作个小结。共收诗歌111首,附随笔1篇。因作品题材、内容相对单纯,分辑编选时就按内容大致厘定类别,兼顾时间顺序,以便读者对拙作风格特征及写作背景有一个整体性把握: 第一辑——“时光深处”,主要是写于1990年代的心情小品,多属年轻时期的梦呓、闲愁、有病或无病呻吟,因年代久远,字句泛黄,故称之“时光深处”。 第二辑——“那条河的名字”,是为了怀念家乡一条河而抒写的系列乡愁文字。我是一个天性喜欢河流的人,既然摆起架式要写诗,一定得写点与流水、石桥、滩坝有关的文字,这在随笔《那条河流淌着我的诗》中已说得很细了。 第三辑——“我的矿山”,是献给曾经生活工作了10来年的南桐矿山的。我是矿工的后代,矿山是我的另一个故乡,它埋藏着我20——30岁这段大好年华的所有梦想。可是,我为矿山写得实在太少了点。 第四辑——“大娄山以北”,是近几年写的,献给万盛山水。“此心安处,即是吾乡”,生活在这座既有黑山谷、石林、九锅箐等景区,又毗邻黑色矿山的小城,时间久了,也生出浓浓的家园情怀,总得为它写点什么。 第五辑——“尘世花落”,是近些年的一些生活随感,或咏物,或即景,或写事,杂七杂八的,大多比较短小。其中有一首写万盛车难的长诗,因事件残酷,又是急就章,本拟回避,经万龙生老师劝说方收入。 第六辑——格律体新诗,收录了几首试笔之作。我自2006年起,化名“响水滩客”,混迹在东方诗风论坛,认识了一些很好的师友,也很欣赏他们对格律体新诗的执着追求。但自己因兴趣偏好,对格律体新诗始终未能登堂入室,仅将几首戏作收入集子,聊备一格,以慰东方诗友。 当编完这部集子,我就意识到,这真是一种告别与缅怀,告别一种过于遥远、过于感性、过于内向化的抒情心境,同时缅怀一下曾经充满梦想、最终一事无成的青春时光。我今年38岁了,一个年近不惑的人,一个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承受着日常生活压力的人,居然有此闲心来打理那些粗率的旧作,很是一件脸红的事。当读到那些梦呵、花呵、风呵、忧伤呵什么的,感到十分诧异:那真是年轻时的我吗?我怎么在诗里把自己打扮成那副模样——孤独、感伤、多情、失意且有点郁郁不平、自怜自怨呢?逝去的生活与心境究竟是不是真实的,写诗究竟是不是对时光的一种逃避或自恋?这是一个问题。 客观评价自我,虽仍存敝帚自珍之心,但已深惭个中浅薄:在诗艺上,这些作品是比较单调、轻浮、惯性的。特别是1995年以前的作品,刻意雕琢、“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痕迹很重,风花雪月太多了,梦呵、孤独呵、忧伤呵太多了。编选时,对这些旧作,真想一炬焚之,经过一番剪剪贴贴,最终扔了大半。1995年以后的作品好一些,河流系列、矿山系列、大娄山以北系列,多了些人间烟火与心灵疼痛,自己稍感满意,但有些作品又难免陷入了同质化、模式化的套路。 在诗意与境界上,这些作品的风骨偏柔软,少硬朗、苍劲之气,对现实生活的穿透力不够,对大地与生存的意义缺乏本质性的追问与思考,更多是传统文人士大夫式的感性抒写,田园牧歌呵,乡愁羁旅呵,山水情怀呵,等等;即或个别篇什如矿山系列,对底层生活有一定干预,但仍体现为一己之悲欢,没有对生活与命运的深度触摸。浅尝辄止、自得其乐的写作,有时真是浪费了许多有价值的题材,这不是谦虚低调,是深刻反省。 刘小枫在《拯救与逍遥》里说:“诗的世界属于那些在现世中感到不安、又不愿离弃现世的人的世界。超脱现世和认同现世的人都不需要诗,唯有既不认同又不肯离弃现世的人靠诗活着,靠诗来消除世界对人的揶揄,把世界转化为属己的、亲切的形态……”我得承认,这种看法是对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诗歌写作者的角色是二元化的。在现实生活中,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儿子、丈夫、父亲、朋友、单位员工、社会公民,体味着日常生活的酸甜苦辣;而在心灵世界,他又是一个做梦的孩童,一个轻狂的少年,一个孤寂的僧人,一个遗世独立的智者,一个侠骨柔肠的剑客,一个满怀深情却无处憩息的漂泊者……诗人可以通过其作品,将自己赋予不同的抒情形象。无论哪一种形象,都代表着他对世界、对生活与心灵的认知。当然,这种认知有睿智与肤浅、厚重与单薄、宽广与狭窄等高下之别。而在时光深处,我看见了自己的苍白。 以前我梦想过成为诗人,现在看来,我只能算是一个不甚够格的诗歌写作者(或者叫“小城文人”吧)。一则缺少才情,二则疏懒成性,常常一搁就是一两年。特别是近年随着阅读逐渐转向,我更愿意作一个宁静自逸的读书人,而不是一个悲喜无常的诗人。陶渊明也是诗人,不过他首先是一个内心平和、洞悉人生真谛的生活者、劳作者与写作者。人近中年,甚爱读陶诗,虽没有陶渊明的浩然胸襟,也没有他的东篱菊花,但他的人生感慨、岁月情怀,于我心有戚戚焉。 当然,最初的梦也是最真实的梦,对我而言,写诗仍是一种难得的精神抚慰,一种灵魂深处的栖居。所以,我会继续坚持写诗的,“只有写诗,成为我不可告人的秘密”(见拙作《在一个小城生活》)。有时静下来细想,在一个偏远小城生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远离喧嚣与嘈杂,远离疲于奔命、心力交瘁,可以慢慢地走路、工作、生活、爬山、趟水。不知这是不是对现实环境的又一种“风花雪月”的粉饰与妥协?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已开始拥有一种舒缓的心境,这种心境倒很适合阅读、思考与写作。 但我希望,今后能在诗风上实现一次转变与突破。对目前这种惯性写作状态,我实在太想说再见了。所以,这次出个集子也好,把所有陈谷子烂芝麻倾囊而空,让心情与诗思归零,重新开始。多年以后,如果有读者说,这家伙已面目全非了,那真是一件快事! 最后,向长期支持我并热心为拙集写序的万龙生(诗酒自娱)先生,向为拙集编选提出中肯意见的凤舞九天、土歌、原上草叶、曹东等老友,向所有关注我的朋友,以及耐着性子读完拙集的读者们表示真诚感谢。当然,最应该感谢的,当属我的妻子、儿子、父母、亲人,是他们给了我平静而实在的生活,让我偶尔还能写点诗以及其他文字。 2008月1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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