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和爸爸说话
爸爸，其实你是知道的
我不太会说话
就像不太会使用土地的力量
至今还把
许多激动的河流
无辜地埋在地下
二·地下
爸爸，我想你一定是寒冷的
寒冷
把你的骨子里的遗憾一一抠出
再加上二分铜土
一分铁泥
你说 还有什么样的剑
能够如此
把落日逼得出血
三·血
爸爸，谁说天网无所遗漏
黄昏是一道寂寞的关
倘若我是被那红诱惑的挑山工
挑欲望也挑风声
但是，爸爸
我只想挑着落日的大红颜色
下山而去
在梦里
我希望你别走
就这样住下吧
我的梦，很暖
四·暖
爸爸，坐在暴风雪中给你写诗
最后一行
我写下你会有的担心：
弟弟给妈妈新添了棉衣
在你
不在的冬日
五·冬日
爸爸，你一定还记得那年冬天
我实在忍不住想你
提着马灯去你的坟前
那年我十七岁
对许多事情的了解
就像一场雪下在黑夜
不明不白
六·白
爸爸，后来我知道
其实谁都明白的
但谁都明白不过自己
我没有秋天的白毛神
但枯草在我眼里白了
河床裸露了自己
日光也照出满山石头的白
白，是粮仓里的耗子骨
白，是这些年的两手空空
七·空
爸爸，总之我还有很多话要说
说风说雨
也说那轮转不已的星辰
以及我身后的黑夜——
一座空城
八·城
爸爸，那棵站了很久的树
一定是累了，才会变老的
如果不是
我为什么能够感觉出大地的力量
在我的额头矗起一座
一座歪斜的城
而我畸形的手指
是个解不开的迷
九·迷
爸爸，你说从一秒到另一秒
那路究竟有多长——
无人知晓
十·无人知晓
爸爸，有时我会想到你
甚至在梦里遇见你
可你是谁——
十一·破折号
爸爸，我可以省去那条横线
但我省不去它所占据的地方
所以，我想感谢这明亮的忧伤
这刺眼的阳光
它让我认识了层出不穷的痛
十二·痛
爸爸，你说把三年不见光阴
积聚在一起
有什么样的瓶子能够承受
不爆破
倘若再长一点……
十三·省略号
爸爸，如果痛真可以这样省去
我也不愿
痛
其实是一盏等待拧亮的灯
十四灯
爸爸，我想拥有你
也拥有你的唐朝
在时间的经处：
我是被哪一位母亲挑在针尖上的灯芯
我并不记得雨夜、暴风、雷鸣
我记得的：全是光明
十五·明
爸爸，我想梦回明朝
去趟朱元璋的石头城
如果打沂水出发
须经过霸王的家乡
再经过天险的长江
以及经过梦里时空的转身
而我只为去看看
那些等了我千年的石头
经风、经雨、也经世事
十六·世事
爸爸，我们把谈话的地点搬到纸上
结果为什么还是难料
让我想象不出 草木皆兵
竟是生命行处的欺世盗名
而众多的细节，都在梦中时间里走动着
仿佛要把一处旧址的痛
搬到另一处，并且快乐地布满
流年的伤痕
十七·痕
爸爸，他们一定很奇怪
始终守着你秘密的我
为什么这次露了痕迹
其实，他们奇怪的事情还有很多
就像风中会有这么厚重的黄土
如果熬过今夜
落在白天的隐秘处
很像一个人的哭泣
落在我的脚下
让我想起某个深夜
在时间的河里
竟毫无顾忌地洗濯自己
同样细腻的情节，可以让笔
神秘地藏在画面背后
引诱你 按住胸口阅读：
和爸爸说话
几知于四月二日（清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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