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东
一
住在她家里的时候
我们刚刚结婚
两个刚毕业的穷学生
除了爱情
一无所有
二
六平米的斗室
只放了一个柜子
她看我们的眼神
有点像看她拣来的那只小猫
于是常常给我们送些吃的
她自己种的大黄米
捡了半宿的砂子之后做了一顿饭，很香
她自己腌的泡菜，我们没有吃，倒了
她不太干净
三
那个冬天
是记忆中最快乐的时光
天总是很蓝
阳光总是很灿烂
回家的路总是很短
炉火熊熊的小屋总是很暖
时间过的总是，很慢
四
有时侯隔壁传来吵闹的声音
我们会对望一眼，无可奈何地皱皱眉
她经常怀疑他，他经常打她
我们经常要听她颠三倒四的倾诉
她没有文化，没有工作，也没有钱
她口齿不清，可能是因为耳朵有点聋
她会很快忘了不高兴的事情
可能也是因为耳朵有点聋
五
她很爱那只小猫
常常买一些小鱼煮给猫吃
味道很难闻，有一天我闻到就吐了
我说，我们搬走吧
我们的孩子不适应这种环境
六
有一天
她过来支支吾吾了半天之后说
水费涨了，你们应该再加点房钱
我一笑
我们找到房子要搬走的时候
她哭了，说你们别走啊
我不跟你们要钱了
我一笑
七
搬家的时候
她一直围着我转
我忙着没有理会
剩了一些木柴和煤还有楼上不用的东西
我说，给你吧
八
小镇很小
生活却在不同的轨道
很多年
没再见到她，也早就忘了她
九
今天在街上
忽然看见她欢天喜地跑过来
乱蓬蓬的头发，脏兮兮的衣服
和从前一样，只是老了一些
她说，是你啊！你怎么都没有变？
那种孩子一样夸张的快乐和亲热
我有点感动了
我说，到家坐坐吧，吃个饭？
她看看我的衣服，拍拍身上的土
瑟缩地笑了一下，说，不了……
2006/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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