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雨季
我已等待一个夏天了
在坚硬的烈日下
我和一大片庄稼一起
和一条干裂的河流一起
和一只吐着白沫的狗一起
苦苦等待雨的莅临 我的嗓子冒烟
充血的目光被这个夏天出卖
我用汗渍的手掌
举起空空的水桶
像一块石头那样砸进灰尘里 我还在痛苦地等待
等待春天的诺言不要成空
等待秋天的田园噙满泪水
等待一百座山峦、一百座村庄
在细雨梦回的时刻幸福睡去 经过无数次徘徊，云来了
它的影子被那道阳光劈开
又被一阵风吹走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我在夏天与秋季的裂缝中
苦苦地守候着：雨，雨 当银河隐去它乳白的河床
烈日还在烘烤着我脚下的土地
透过无风的窗口
我只看见一大滴泪水
从天空掉落下来
淹没了人们微弱的呼喊
在一块干裂的稻田旁
在一块干裂的稻田旁
我扔下了可笑的诗集
与一头老水牛一同伫立着
默然无语
它的尾巴甩了一个下午
却怎么也赶不走那只讨厌的苍蝇 抚摸一束干瘪的稻穗
我想起春夜那些蛙声
曾怎样激动着我
手持唐诗宋词的意境
在稻花飘香的日子行走过田埂 而今，那些蛙声已被烈日埋葬
一整个夏天
我的心和稻田一样干涸
裂开的伤口被灼热的风吹皱 烈日中沉默的上苍呵
你以何种预言出现
击碎我们破烂不堪的家园
当河流失去最后一滴血
我的盆地，你还能盛下谁的眼泪 在一块干裂的稻田
我像一棵禾苗那样枯萎
它被今夏的烈日击中
再已回不到细雨蒙蒙的日子
在歉收的田原上
在歉收的田原上
柔和的秋阳，正轻轻抚摸着
大地那道裂开的伤痕
为自己在夏天的暴虐忏悔 它知道村庄受伤的爱情
已埋进干涸的河床中
当雨水终于打湿了
那些失眠的夜晚
村前是否亮着一盏桔红的灯 在歉收的田原上
任何一丝微风吹过
都会惊醒一丛野菊花
而一群胆怯的蚂蚁
忙着把粮食与蔬菜的清单
放进明天的劳动中 那头老牛已不在秋天打盹
像往年那样
它摇着尾巴，步子安详
一声不吭地来到秋播的田埂
等待着脖子套上轭绳 在歉收的田原上
这些朴素的细节
始终被天上那朵秋云关注着
而大片大片的新绿
已与我干枯的灵魂一起
心平气和地走近小阳春
小镇的白鹭
此时，它们在田里踱步
那片宽阔的水田
是小镇专门留给它们的舞台
甚至连一只鸭子
也懂得尊重它们的权利 它们知道，那个山垭
就是因为它们而得名的
每当晨曦或夕晖洒满垭口
它们都会在光影中盘旋
让姿势尽量地优美 尽管可以远走高飞
但它们终其一生
始终在小镇的上空盘旋
不愿离开那些河流、村庄
那些蒲公英一样飘飞的孩子 它们洁白的身影
在小镇成为一种抒情标志
当烈日烘干了那片水田
它们和小镇人一起
相濡以沫，守望田园
度过了那个艰难的夏天 在秋风吹来的日子
人们一点一点地忆起
许多丰收或荒凉的时光
就会欣慰地发现
原来，这些神灵般的鸟儿
一直在他们心中飞翔着 写于2006年9月7日—10月12日 (经历了一个酷暑，居然无诗。久未来，特地问候各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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