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新诗的格律化建设(六) 十·韵的运用 压韵是格律诗作者必练的基本功,因为我国格律诗是压韵的,押韵是我们民族诗歌的传统、习惯和特色。我们的民族诗歌表现在声音的配合上不仅有平仄律,还有自己的韵律;离开了包括韵和平仄在内的声音的配合,是不可以想象的,闻一多提出的“三美”除了绘画美和建筑美之外还有音乐美。朱光潜《诗论》里说:“中国诗的节奏有赖于韵,与法文诗的节奏有赖于韵,理由是相同的:轻重音不分明,音节易散漫,必须借韵的回声来点明、呼应和贯串。”“就一般诗来说,韵的最大作用在把涣散的声音联络贯串起来,成为一个完整的曲调。它好比贯珠的串子,在中国诗里这串子尤不可少。” 韵的作用是多方面的,不光涉及诗的音韵美与节奏美,还在于加强诗的组织和总结,在于启发联想与想象,在于强化人们的记忆、背诵,促进诗的传播和交流。马雅可夫斯基说过:“没有韵脚(要广义地理解韵脚),诗行就松散了。韵脚可以使你回到前一行,使你联想起它,使讲述一个思想的几行诗结成一体。”为了一个韵脚,曾将一首诗修改了六十多次,他说,“我总是把最特征的字放在最后一行的末尾,并且无论如何使它有韵”。《三字经》、《百家姓》以及数理化口诀,为了强化记忆也还用韵呢!闻一多说得好:“……中国韵极宽,用韵不是难事,并不足以妨害词意。既是这样,能够用韵的时候,我们何必不用呢?用韵能帮助音节,完成艺术;不用正同藏金于室而自甘冻饿,不亦愚乎?” 韵的和谐,关键在于所有涉及到的方面都要实施规范化的统筹安排,都要讲究规范性和艺术性。无论韵音韵辙的选择,还是诗节(篇)韵律式的安排,都应当讲究最大程度,最有效地适应和体现诗情什意的精神、调子和气氛,讲究因情赋韵,依意用律,以韵传情,借律达意,情韵融一,意韵表里,使读者听众都置身于那种特定的诗情韵味的实境之中。这一声声充满浓郁激情的韵音,犹如一曲音乐,激动着读者听众的心灵,使人产生强烈的共鸣,激起高远的想象,产生海阔天空的联想。朱湘曾把诗不押韵等同于花无香气,美人无眼珠。马克思《致斐迪·拉萨尔》的信里说过:“既然你用韵文写,你就应该把你的韵律安排得更艺术一些。” 首先是新诗作者就不应率由旧章地沿用旧诗韵旧韵书,要按照当代的语音来叶韵,按普通话来叶韵,也不必过严过细,民间广为流传的“十三辙”就可以。其二是诗节韵律方式的选择,除了适应表现内容、情感、调子和气氛之外,韵律式还要与句法方式(逗句顿状态)同步,促进韵律与音步安排、句法使用的有机配合。比如律诗为什么喜欢用隔句韵(“×A×A”),这与汉语的传统句法是两行一句(在律诗里前者为出句,后者为对句,两者为一联,即一个句子)的习惯有密切的关系;凡是句行(即对句)之尾必须押韵,逗行(出句)之尾则为翘音;当然,对于诗行长韵势弱的诗,为了强化韵音韵势,可以在诗节的首行就早些入韵(“AA×A”)。总之,隔句韵与两行一句的句法是同步的,“×,A。×,A。” 我国没有西洋诗歌那种生硬折行的习惯,折行的效果是经不住诵读考验的,一读韵就会自动消失。 至于兼用“两行一句”和“一行一句”两种句法的《诗经·王风·采葛》,诗节的句逗状态就成了“句。逗,句。”式,诗节的韵律式就成为 “A×A” 这种状态: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其三,全面把握各种诗节韵律形式的特点,结合主题情调、句法特征统筹选用。我国常用的诗节韵律式,姑且以四行诗节为例,多是 “AA×A”、“×A×A”式隔行韵,其次是“AAAA”式排韵(一韵到底,古称柏梁韵),也有“BABA”式交韵(两种韵音并用),如戴望舒《烦忧》:“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 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再如毛泽东《七律·送瘟神》是以“o、e”韵(“乜斜”、“梭波”)和“i、ï”韵(“衣期韵”)两种韵音全诗共同构成了“ABABABA”式交韵(“多,何。矢,歌。里,河。事,波。”)。 至于随韵(特点是两韵一转,不断换韵,四行、六行、八行诗分别呈现为“AABB”、“AABBCC”、“AABBCCDD”……因此,古称辘辘韵),《诗经》里也是出现过的,如《诗经·邶风·式露》;到了唐宋词的时代,明显地继承和发扬了诗经的传统和特点,《调笑令》、《虞美人》都使用了这种韵律式。戴叔伦《调笑令》:边草,边草,/边草尽来兵老。/山南山北雪晴,/千里万里月明。/明月,明月,/胡笳一声愁绝。李煜《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当然,各种诗节韵律式都有优点和缺点。刘勰《文心雕龙》指出随韵与排韵的短处,分别是“两韵辄易,则声韵微躁”,“百句不迁,则唇吻告劳”。关键在于如何使用优点,回避缺点。 至于西洋的抱韵(“ABBA”),中间两行又另叶一韵,对首尾两行的主韵不能不构成冲击,可见抱韵与我国的民族习惯有一定距离,一般不宜多用。但是闻一多《忘掉她》就有用得较好的诗节: 忘掉她,‖象一朵丨忘掉的丨花! 象春风里丨一出梦, 象梦里的丨一声钟, 忘掉她,‖象一朵丨忘掉的丨花! 一是韵律与句法的同步配合,用“一行一句”与“三行一句”两种句法构成“句。逗,逗,句。”式的句逗状态,形成了“A。B,B,A。”式诗节韵律式;二是采用了一种同行首尾两音步相叶(“她——花”)并且首尾两行复唱的办法,强化了主韵的韵势。 韵的和谐还涉及许多方面,诸如同韵字的韵音、风格、色彩都要力求相近,一个文言词与一个俗语词同时相叶自然就觉得别扭,效果肯定不佳;其二,同一韵址所在的音步能是同一种音步为宜,如像上面这节诗里的“a”(“花”:单音音步)与“engong”(“一出梦”、“一声钟”:三音音步);另外,双声叠韵的使用也会给韵增添色彩、锦上添花的的。限于篇幅,恕不举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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