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鹤城 文/凤舞
请了假办点自己的私事，事情不顺利，要等人家的消息，忽然就多出了一两天空闲的时间。他说，不如我们趁这机会回齐齐哈尔看看吧？我开心地笑了，这正合我的心意。毕业离开后就一直也没有回去过。老想着回去看看，却总是没有时间。这回正好了了心愿。
火车站转了一大圈，车次倒是不少，不是没票就是晚点的。我们干脆直奔公路客运站。等了将近一个钟头，终于坐上了车，心情忽然说不出来的愉快，明媚得像车窗外的阳光。
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客车追着太阳一路向西飞驰着。我们开心地聊着往事，好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了。平时他老是忙，一天到晚难得有时间在一起。看着他辛苦，也不忍心埋怨，只是无奈，替他累。毕竟是他肩负起一切，我才有这些年来的安逸。
风景很美。我喜欢那些辽阔的田野，一片一片的大豆，玉米和葵花田。那些湿地有蓝色的湖和翠绿的草。有时候能看到成群的野鸭子飞起来。政府这两年着力保护湿地环境看来已经有些成效了，这种情景让人见了由衷地高兴。
天空是那种清澈得近乎透明的蓝，飘浮着丝丝缕缕的白云。云渐渐地变成金色，又变成橙色和红色。日近黄昏了。这时候我不再说话，静静地看那些云。
在目光的尽头，地平线上隐隐约约是一些树木。在云层和大地之间，一条狭长的天空看上去像一条缓缓流动的江河。那微蓝的颜色使人相信这河水一定是清凉干净的。一大块云朵边缘参差不齐，像极了岸边全是树林的小岛。关于岛的联想忽然让我想起了某个人，不由得心里有些惆怅。一丝细小的云像水中的船，车走着，船也行着。那片狭长的云带渐渐被抛到了身后，眼前的天空渐渐宽阔起来，像江河终于汇入了海洋。还惦记着那水中的小舟，却已经见不到影子了。这时候暮色也已经覆盖了原野。看见了星光一闪。
车走得并不算快，但是旅途总会有终点的，夜幕拉开一个缝隙，鹤城到了。
离开这里也有十一年了。原来熟悉的一切现在影子也无。到处感觉的是陌生。火车站前面的加州牛肉面的连锁店居然还在。去吃。他说起当年吃这个觉得是无上的美味，就笑。现在什么好东西都可以随便去吃了，只没了当初的好胃口。吃完东西，我建议去学校附近找地方住。离江边也近，早上起来可以先去看看嫩江。就打车去浏园。街道已经变了，我们走了千百次的路竟然都不见了踪影。
第二天是个响晴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我们从所住的浏园宾馆起身，信步向江边走去。去江边的路比十一年前宽了许多，两边的建筑也都变了，找不回一点熟识的感觉。七点钟，宽宽的街道上少有行人，那种空旷的感觉倒也还有这个小城固有的风范。我们走着，聊着，回忆着，感叹着。明媚的阳光照得人心情通亮，却很吝啬地只给一点点暖。和在哈尔滨早起了就先声夺人的燥热完全不同。风很凉，但很清爽。夏末秋初本来就是鹤城的好时节。我虽然没有去过拉萨。但此时此处的蓝天和阳光我想比之高原也是毫不逊色的——那完全是一场光明的盛宴，亮丽，纯净，毫无渣滓。
漫步来到了江边，江边新建了会展中心和一个大广场。广场的主题是回忆抗战一段时间的历史。偌大的广场上只有三个人，我们俩，还有一个衣冠楚楚带几分书卷气的同龄人，看起来也像是齐大的学生回来寻访旧踪迹的。碰到了大家便心照不宣地一笑。各寻各的梦。但是江边可以缅怀的原来的遗迹真的是不多了。只有江水沙滩和那些古树还是原来的样子。
江边的沙涛烈士墓还在原处，但是已经荒草漫阶了。这样的地方在现在这个年代被忽略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原来江边那些低矮的柳树趟子，现在已经长得葱葱郁郁茂密成林了。林中多了一些小小的木屋，用途大概等同于张艺谋电影里的幸福时光小屋。看这样的木屋让人遐想，当然也可以说是瞎想。他在我旁边笑。我也笑，不过有点恍惚，思绪忽然远到没了边。
在江边转了很久，舍不得离开。但是在这里只能停留半天的时间。应该还要去别处转转的。便依依不舍地向嫩江说了声再见。这时候嫩江很美，不肥也不瘦，水映天光是浑融一体的明净的蓝。正像个风华绝代的窈窕美人。离开的时候我回头多望了好几眼，只想把她的模样深刻在心中。
十五路公共汽车早已经换了新车，江边是始发站，我们坐了往学校的方向去。当初恋爱的时候我们约会的地点常就在学校附近十五路车的站牌底下，车来了一起上车，随便到哪一站下，在这个小城的大街小巷上乱转。怀念那些走在铺满阳光的街道上的日子。学校新建许多楼，旧迹也早淡而又淡了。我说还是不要进去了吧——彷佛是一种近乡情更怯的心理。又怕所见所闻把本来脆薄的记忆破坏无余。但是我们曾经住过的宿舍楼居然还是老样子，看见那些熟悉的房屋，熟悉的围栏，心好像忽然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
在学校附近下了车，本来想找原来常去的馆子吃早餐。但是都已经无影无踪了。上学的时候最喜欢去吃馅饼，牛肉馅的，皮薄得跟一张纸似的，吃二两馅饼，喝一碗酸辣汤，那时候觉得世界上没有更好吃的东西，离开之后想了好多年，终于回来，总要再吃一回。但竟然这些饭馆都没有了。两个人都失望而且悻悻然。于是信步往湖西的方向走。一路所见也都是陌生。到底还是感到惆怅了。人们常常会感叹物是人非，逢着人仍是，物却非的时候又当怎样呢？
走了很远的路，终于还是找到了一家专卖馅饼的馆子。也饿得不行了。一顿大吃。居然还是以前的味道，香得无法形容。世界上也居然会有不变的东西。这令人感到安慰。忽然想这又是和这小城里的人品格是分不开的，他们通常都是淳朴实在热心，对生活很易满足的那种。上学的时候我所接触过的一些当地人，基本上都是那样。
吃饭的地方正在龙沙公园的附近。吃完了正好去逛公园。公园还是老样子，唯一的变化是不收门票了。市政府此举很有心，公园本来就该是市民平居休闲的地方。建议天底下大大小小的城市公园都向龙沙公园学习。归来池苑皆依旧——从客观上来讲是这样的，只略增添了一些游乐项目。但许是这些年游历多了，见识广了，原来觉得很大很好玩的园子，如今这一逛，竟觉得没有什么了。动物园还依旧是那几种动物，登到山顶高塔上四望，周围高楼林立，再没有当年一览“众山”小的气概。只有湖还是那么的可爱。萍花点点，小船悠悠，我们过了两座小桥，找湖畔的一棵老榆树坐下。几只喜鹊在树枝上聊天，松鼠在面前跑来跑去的，我们对了湖水，想往事。
中午了，才懒懒地起来。到市中心商服区域，随便逛了逛，然后直奔火车站，结束了这次回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