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雪飞世纪诗选》ff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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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飞先生是台湾著名诗人，也是重庆丰都人氏，我们的老乡。最近有幸得读《雪飞世纪诗选》，深为喜爱，难以释念，遂作此文。
雪飞先生著作甚丰，此书选诗仅45首，而创作时间跨度从1955-2005，长达60年之久，所以《雪飞世纪诗选》（以下简称《诗选》）是一个十分精粹的选本。而且其中70岁以后的作品不但在数量上达30首，占到了1/3，而且艺术上也更见老到，深湛，叫我联想到杜甫赞美庾信的名句“庾信文章老更成”，并以此作为本文的题目。他是一位难得的诗翁，灵感至老不衰，诗作愈臻佳境，我以为这个题目对于他是再贴切不过了。
读《诗选》是一种享受，而饮水不忘掘井人，我也忘不了那首《夜耕》，似见他在那一个个“静静的深夜”，
播种于荒原
在未开发的土壤
种下思想，以自己的
情感来浇灌
值得注意的是，诗人是在进行独特的创造性的耕作，在诗里浇灌自己真实的情感，而且绝不与他人雷同。这种难能可贵的独创精神，这样严格的要求、严肃的态度，当然是这些作品“优生”的前提，是创作成功的保证。这样的境界，是那些游戏诗歌的浪荡子所不能理解更不能企及的。
《诗选》中最使我感动的是抒写乡情和歌吟爱情的作品。
对于游子来说，怀乡是伴随终生的心病。如果这游子是一位诗人，那么诗就成为他抒发乡情的箫笛。怀乡是诗歌的一个永恒主题，历来产生了不胜枚举的优秀篇什。雪飞先生又为这一宝库增添了庋藏。
《箫声》写于1955年，那时他离开大陆的故乡还不到10年吧。夜闻箫声使他想起了“四面楚歌”的典故，以此表现乡情的力量再恰当不过，当然，这“苍白的音符”、“低哑的弱调”使诗人心灵受到强烈的震撼就非同小可了：它“以日蚀般的阴影/来封锁了，我的心”。这“封锁”二字，看似寻常，用在这里，却沉重得令人窒息。
而1987年11月2日大陆探亲开放日的《脸》更超乎个人感情，表达了全民族的感情，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不仅具有见证历史的意义，从诗的标准衡量，也绝对上乘。短短3节、18行，浓缩了人生由少及老的经历、两岸40年隔绝的岁月，汇聚了全国各地互异的乡音，聚焦于最能反映喜怒哀乐的脸部，写出在那个不寻常的时刻，游子们的共同心情与心愿：
那沉浸于乡音中的每张脸
都摆脱了冬日的寒霜
绽开出一朵朵，一朵朵希望......
故乡总是同祖国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的。对故乡的思恋总是融汇于对祖国的热爱。《青铜塑像》一诗写于1997年，系为纪念南京大屠杀60周年而作。通过对以此为题材的巨大青铜塑像的解读，愤怒控诉了日本军国主义的暴行：
但罪证就是罪证
历史永远不会忘记
诗人是站在“来自全球的中国人”的立场上，代表他们说话的。
4年以后，在2001年的7月13日，中国申奥成功之夜，雪飞又一次唱出了爱国主义的强音，宣称“我们早已不是中亚病夫”，许下“办奥”成功的“诺言”：
我们将以龙的智慧，狮的热忱
为选手建造一个
二十一世纪的运动乐园
7年以后，这铮铮许诺成为实现了的预言。
故乡、祖国一直是台湾诗歌的一个重要主题，产生了许多脍炙人口的佳作。雪飞的这些作品置于其中，堪与比美，毫无愧色。
雪飞的爱情诗也每见佳篇，令人击节称赞。一般认为，爱情诗是青年的“专利”，雪飞以自己的创作否定了这一偏见。如果说，早年的《发丝》巧妙地呈现爱的距离，爱的无奈，那么，雪飞70岁以后的爱情诗则表达爱的持久，坚贞、深沉：在“多变的世界”，春夏秋冬的四季轮回中，“只有一种不变的声音/那就是来自你心灵的电波/一个使我难忘的信号”（《声音》）；无论是“白天”、“晚上”，还是“梦里”，“无论何时/只要一打开/我心中的荧幕/你的影子/就立刻出现”（《影子》）；而不管经过怎样的风雨，炽热，变故，痛苦，“你生命的花朵/依然露出憔悴的笑容”（《憔悴的笑容》），这是多么的一往情深！
雪飞晚年，遭遇了妻子病重与辞世之痛，集子里的两首诗分别写了当时的感受，那种绚丽后外表的平淡，相伴一生的执著、缱绻，韵味格外悠长。《牵手情》写于妻子术后，全诗以“牵手”这一意象贯穿始终，给面临生死考验的妻子以温暖、慰藉、信心，以战胜疾病的力量。每一行的开头，都是承诺与保证：有我在身旁，“你不会寂寞”，“你不会孤单”，“你不会无助”，“你不会失望”，言之凿凿，信誓旦旦，不由得不信啊！在妻子病重，大脑皮质受损失语时，雪飞一直守候在册，深情呼唤，耐心等待她康复，“启动波与浪的双唇/来告诉我海底的心事”。（《沉默的布洛卡海》）
自然规律毕竟不可抗拒，5年前，诗人的爱妻终于撒手西去，从此人天两隔。诗人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但是还要送她“最后一程”，护送她“投入上帝怀抱”，叮嘱她一路走好。诗人转而自怄自解：她摆脱了5年的病苦，去向极乐世界，于她未必不是好事啊，但是悲伤的眼泪还是欲止不能.....是那样细致，那样真诚，让人读之心恸。（《送你最后一程》）
除了这两种题材的诗，雪飞其他的作品也不乏佳作，而且越到晚期，越显得精悍、蕴藉，内涵丰富，耐人寻味。依我之见，这是因为一方面诗人的人生阅历和文化底蕴日益丰厚，一方面则是因为克服了早期西方现代派的一些弊端，而不断地向中华传统靠拢的缘故吧。当然，吸取传统精华，同时又不离现实的土壤，雪飞的作品才具有活力，洋溢着生活的气息，闪耀着思想的光辉。诗贵精而不以数量取胜，这薄薄的一册《诗选》，其价值决不与它的物质分量所能够相当，我愿意预言：因为它充实了中国新诗的库藏，将在诗史上占有一席之地。引用雪飞《芽》的一节，为本文作结是适当的：
不死的基因
要把生命延续
不屈的生命
要突破一切囚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