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练笔

女儿的文章，我指导不了。她向来写完了不肯给我看，说是不好意思。我看到了提提意见，她又总是恨不得捂住了耳朵的样子。不过也不见得完全听不进，至少喜欢在作文里夹杂英文字的习惯是渐渐改掉了。

这篇是课堂上的练笔，老师喜欢，嘱她回家打成电子文档交上去。女儿没空。打字的重任自然就委托我。我这才“有幸”得见该篇“大作”。

文笔的确还是稚嫩，很多地方用词不够精当不说，像“曾经的似水流年，美到让人流泪心碎”、“该来的人没有来，不该来的人却走了”，这样的句子，虚浮且俗套，叫人皱眉。驾驭语言的能力虽然不高，我觉得欣喜的，是这篇中的所思所想，不矫不伪，纯乎一片赤子之心。另外，结尾一句，确实还算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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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轲死前的那一秒钟

刀光在我眼前闪过。刀很快，快到可以让人身首异处而不知。那一刻，整个世界开始在我面前翻滚旋转。秦宫大殿的影像已经不甚明晰，取而代之的是那曾经的似水流年，美到令人流泪心碎。

如果有来世，我不会再做刺客。将匕首刺入彼君王的胸，对我来说又有何用？报答一位貌似慧眼识才，实则不知我心的公子？人的生命本来可以做更多更有意义的事。

即使我时运不济，又做了刺客。我会更加理智地控制住自己的行为，而不是听任一时冲动。我不会那么轻率地答应田光为丹效力，亦不会依从太子丹的苛责仓促动身。我会更清楚自己的实力和价值，不会再轻易用生命来开玩笑。……可是，等等，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可能在燕国继续等下去吗？我真的能受得住丹的谴责和报恩之心的夹击吗？这样的打击与刚刚的断头之创相比，孰更重，孰更痛呢？

该来的人没有来，不该来的人却走了。

如果命运让我重来一次，我定会毫不犹疑地将匕首刺入秦王的胸。我不顾念丹，但至少要顾念到自己，不能死得毫无意义。什么约契，一张废纸而已！秦王扫六合，民生一何苦？为了自己，也为了天下苍生，我一定要杀了此窃天下之贼。我差一点就得手了，但我到底在想什么，我到底想不想杀他，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但现在已经太晚了。

如果有来世，我宁愿长与狗屠、高渐离在一起厮混，也不愿见到光，见到丹，或是那天诛地灭的秦王。我宁愿平凡一世，无人知晓，也不愿以生命为代价换取一举成名天下知。

但如果让今生重来一次，我或许也会与当初有相同的选择。我会答应田光，答应丹，带着没用的秦舞阳慷慨赴死，我仍会对约契抱有一丝幻想，我会死，死前首级尚未落地之时，我仍会悔不当初。人总是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此时此刻，我知道了，我只想要活着……

我忽地想到了樊将军。对不起，我没能给你报仇，我骗了你。但以我一命还你一命，也该够了吧！

世界开始变暗，我的眼前一片寂黑。四围冰冷，耳边隐约有嘈杂声。嬴政这厮被吓昏了吗？哈哈，太好了。但我已无力再感到欢欣，我只感到倦怠，我该安息了。

这就是死亡吗？黑暗、冰冷而痛苦。如果这样就算死的话，那么，在这个诸侯混战的乱世，谁人又真正活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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