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将终。没有什么可以总结，也没有什么好感慨。静水深流的年纪，方向已定的路程，五十步和一百步的风景差别不大。日子里尽有些琐碎的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已逝的一波来不及回想，便已经遗忘。要来而未来的，更无从想起。只有眼前，爱就爱，憎就憎，悲就悲，喜就喜，忧虑便忧虑，轻盈，滞重，都是幻念，都是实情，都需忍耐。“忍耐是一切”，里尔克说。人生如果是一次由此岸到彼岸的泅渡，那么是该怕着终点，还是该盼着终点呢？这是个问题。哈姆雷特式的问题。基本上是除了把自己绕糊涂之外，别无所用的问题。小时候喜欢哈姆雷特，现在，不那么喜欢了。
“人之一生，必需说清楚的话实在不多/我曾是一只做牛做马的闲云野鹤 。”偶然读到木心的话，怎么感觉，说的就是我。我亦有闲云野鹤的心，而俯首甘为孺子牛。一切辛苦，为了女儿，把她的成长看成最大的安慰。女儿的兴趣是天文物理。喜欢爱因斯坦、霍金。承认牛顿的成就而对他的人品不以为然。从初中开始就把《时间简史》和《果壳里的宇宙》翻来覆去地看得津津有味。为了迁就她的晚餐话题，我也只好重新去开始了解宇宙。不管怎么说，听不懂孩子在说什么，当妈的总是没面子的很。雨果曾说望天是一种业绩，我离业绩差着不止十万八千里，且又不会筋斗云，只蹒跚走了几步，便开始有些头晕。地球原本是宇宙中微尘，人更是微尘中的微尘，庄子说以有涯随无涯，殆矣。面对这无边的浩瀚，我也只能神迷一下，望洋兴叹一下，看着如同海滩上拾贝的眉飞色舞的女儿，微微笑一下。知道了什么是红矮星，我觉得和自己目前的状态倒很相似。缓慢的持续的燃烧，虽不能发出多大的光和热，却能坚持到宇宙的终结。
今冬严寒，少去户外。只喜欢蜷在家里。不再有什么迫切的梦想，看着别人做梦，即使是与我相关的，也只是笑笑旁观，虽非冷眼，可也并不热心。读和写渐渐少了，偶尔心里有些想法，也往往懒得记下来，由得它自生自灭。很少喝酒了，买了酸奶机，自己做酸奶喝。这一年，和去年一样乏善可陈。不过身体状况似乎好了些，希望明年会更好。厨艺略有提高，这是件值得得意的事儿。人到中年以后，不断经历着周遭一些人的离去。对此，我尚且还没怎么学会坦然处之，淡然视之，仍不免伤感。时间的脚步不停，父母年岁越大，心里越深切地感觉到对他们依恋。赶上休息，不去看看他们，心里就若有所失。去了，父亲和母亲有时会在我面前竞相告对方的状，愤愤地争个不休。父母争吵了一辈子，他们彼此爱对方，却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交流。人这一辈子最执着也最无益的努力，大概就是以“为你好”的名义，试图改变身边的人。老小孩的较真儿跟小小孩略无差别。连女儿都学会了对他们争执且笑且哄劝。又一年终了，如果要有所祈愿，我还是最切望家人的安康，快乐。我多么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一起感受人间烟火的温暖，一起期待更好的明天。
2012-12-27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