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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诗刊》增刊发表陈仁德长篇论文(五页)

我的诗词创新观及其实践
陈仁德
(一)怎样采用新题材
继承与创新,是所有诗词爱好者都要面对也是争论最多的问题。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是,继承第一,创新第二。诗词作为一门传统艺术,需要我们去弘扬,当然首先就是继承,连起码的继承都谈不上,就没有资格谈创新。如果我们把诗词看成一场盛会,那么你得具有诗词的基本知识才能领取入场券,对基本知识的掌握运用,就是对传统的继承。对基本知识的掌握还没有达到一定程度就高喊创新,实在是有些头重脚轻。中华诗词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值得学习继承的太多,我们面对传统,应有敬畏之情。历代先贤在实践中所创造的丰富多彩的诗词文化,是我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的宝贵财富,这些财富是不能丢弃更不能糟踏的。不懂得继承的人,就更不懂得创新,离开继承来谈创新,就不是创新,而是以创新名义进行的破坏。
诗词的形式经过千百年的探索实践,已经臻于完美。当代人创作诗词,尽可在前人留下的五言七言杂言、古风近体、律绝、长调小令中去自由选择形式,丰富多彩的形式中,或诗或词,或长或短,或宽或严,总有适合自己的。古今可能没有一个人将所有词牌写完过,所以,形式足够用的了,还用得着绞尽脑汁去创新吗?你就算创新了一种形式,是否比古人高明,是否被大家接受,是否能够流传还很难说呢。所以我一向认为,主张诗词创新者不要老是盯着形式,形式还是保留着好。
我并不反对创新,我也主张创新并身体力行,但我主张的是内容的创新。我以为,所谓内容的创新,就是力求用诗词这种古老的文学形式去反映现代生活。这是比形式创新更难,也更重要更有意义的创新。
我们生活的时代是知识爆炸的时代,是生产力飞速发展的时代,无数古人所未曾梦见的事物大量涌现,如果这时我们还要去摇头晃脑地吟唱什么“秉烛夜游”“挑灯看剑”等,就显得太迂腐,因为这些意象早就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如何将全新的事物写成诗词作品,我做了一些尝试。
乘飞机遨游太空,是古人所无法想象的,而今人则司空见惯。我有一首古风,写的就是乘飞机的感受。诗如下:

昔人望太空,缥缈唯云雾。翘首苦思量,终难到高处。今人游太空,凌霄振轻羽。拔地八千寻,鸿蒙忽飞度。大哉离恨天,莽莽妙难语。空明绝尘埃,白云若堆絮。万里无喧嚣,万年只如故。下望小环球,纷争已千古。或有清夷时,亦复走狐鼠。吟罢独浩叹,谁能天上住。

这种题材为前人所无,我们写出来,新意自在其中。
又比如说口琴这种乐器,也是近代的舶来品。历代前贤写不尽的“横笛”“吹箫”“鼓瑟”“操琴”等,却断无一个写到口琴。插队落户时,我常以口琴解愁,对口琴很有感情。去年偶然见到几十年不用的口琴,一下触发了我的思绪,遂写了一首《口琴吟》:

渝州灯火灿,时近元宵节。街市归来迟,高楼虚夜月。辗转竟难眠,起搜老书箧。一物如脱颖,玲珑而光洁。认是旧口琴,卅年久离别。撮口试一吹,发声仍激越。惊喜把玩之,徘徊中肠热。因忆少年时,父爱何切切。家贫无长物,口琴聊以悦。授我吹奏法,呼吸妙用舌。辞家插队去,此物亦相挈。荒岭日迟迟,孤村影孑孑。乘兴时一弄,不管劫火烈。铿锵复铿锵,声如金石裂。村女为起舞,健儿为击节。而或醉一觞,而或歌三叠。此中有真趣,妙处难言说。日月匆匆过,忽焉头飞雪。老父隔黄泉,思之悲欲绝。浮生梦境中,天地同虚设。逝者如斯夫,子在川上曰。回头望长街,寂寂灯明灭。

将此等题材运用于诗词之中,我以为就是对创新的尝试。这样的尝试我一直在进行着,比如照相,也是古人所未曾见而今人所常见。我在翻阅旧日影集时,眼前如同电光石火般闪回许多往事,成诗一首,题为《偶翻旧日影集感不能已走笔成此》:

少小喜摄影,照片日堆积。狭者才寸馀,阔者过一尺。一自入中年,箧底久弃掷。何意此深宵,梦醒偶相忆。披衣起燃灯,一一认旧迹。仿佛烟云过,百态纷然集。忆昔少年时,天真复俊逸。方吟革命歌,忽入异乡籍。黄帽红袖章,青山绿箬笠。忽忽三十年,故人各变易。或云走天涯,终生不复聚。或云势态殊,相逢如不识。或云起风波,婚变鸳鸯泣。或云遭劫难,夜月墓草碧。苍狗幻白云,早岁何曾悉。唯此影集中,笑貌仍历历。韶光逐水流,去去何太急。人生竟几何,陶侃分阴惜。丈夫思自强,庸人坐叹息。珍重壮岁时,殷勤再努力。

像这样的题材我还写有一些,比如《重庆大轰炸》《汶川大地震歌》《大刀行》等,都是古人所未曾道。
我们今天的诗词写作,面对着比古人丰富得多的题材,社会大舞台给我们提供了千姿百态的新面貌,有着取之不尽的元素,这一点我们比古人幸运多了。这正是我们创新的广阔空间,我们还用得着去担忧创新吗?关键是看我们有没有驾驭各种题材的能力,如果诗词的基本功差了,多少题材摆在面前也没有用,所以,创新还得从继承开始,要虚心地从古人那里学习诗词写作的技巧,达到一定程度后,自然就运用自如了。不愿意踏踏实实地向古人学习,还没有打下基础就急于创新,恐怕只能徒遗笑柄。
(二)怎样使用新词汇
众所周知,诗词的特点是古典美,其用语要求典雅凝练,忌用大白话。现代的许多新词汇,一旦进入诗词,就会破坏古典美。如何才能将新词汇写进诗词,使之既有古典韵味,又兼有时代精神呢?这是一对矛盾,是对当代诗词作者的严峻挑战。
我们知道,从周秦到唐宋以至明清,中国一直是农耕社会,生产力发展非常缓慢,周秦诸子和魏晋名士一样骑驴过小桥,唐代诗人和清代诗人一样仗剑远游,诗人眼里的长亭古道孤帆远影乃至金戈铁马神鸦社鼓两千年来一直是在不断重复,几乎没有变化。所以,古人写作就占了很多便宜,他们不需要去面对不断更新的社会风貌,前人用过的词汇永远不会过时,而且那些词汇确实也很美。
历史进入近现代后,随着工业文明的兴起,生产力的发展突飞猛进,社会面貌日新月异,无数古人所未曾梦见过的事物出现了,而伴随古人吟唱了千百年的一些事物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这时谁还要在那里吟唱骑驴过小桥,仗剑远游,长亭古道,孤帆远影什么的,就显得非常可笑了。
这里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帆船有一种古典美,如果把火车轮船写进诗词就说不上古典美了。比如说李白写“轻舟已过万重山”,如果写成“轮船已过万重山”,就没有那个味了;陆游写“细雨骑驴入剑门”,如果写成“细雨坐车入剑门”,也很别扭。
怎么办?新词汇应该怎样进入诗词?
根据我的经验,新词汇进入诗词,必须进行雅化,所谓雅化,就是巧妙地搭配组合。我曾经将当代的电子游戏、桌球写进一首诗。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满街都是电子游戏,满街都是桌球,许多少年儿童置身其中不能自拔,我心有所感,写道:

横斜里巷桌球台,游戏荧屏电子街,痛惜孩童功课废,一心扑到此中来。

经过一番搭配组合,似乎也有点诗味了。
当代的所谓性感,所谓三点式,应该是最新的词汇了吧,能不能写进诗词呢?有一次,我观看一个草台班子演出,令人惊讶的是少林僧人和穿三点式的性感女郎同时登台演出,我觉得真是太不可理喻了,古代先贤没有一个人见过这种场面,于是我就写:

武功都诩少林来,剑戟刀枪次第排,性感女郎三点式,笑随老衲共登台。

重庆綦江彩虹桥垮塌事件发生后我写了一首诗,其中有一联是“毒蚁能摧金字塔,蛀虫已断彩虹桥。”用金字塔和彩虹桥对仗应该说是很工整的,也完全是前人所未道。
其实只要用心去剪裁,很多新词汇都可以进入诗词。防盗门、刘德华、追星族、卡拉OK、吉他、电音箱、大款、雷锋叔叔、冷战、扶贫、美眉、非典等等,我都写入了诗词。
我还尝试用清代《声律启蒙》的形式来反映当代的社会现象。比如说写“腐败份子”:
         
贫对富,弱对强,狠毒对猖狂。虚情对假意,公款对私囊。笑面虎,白眼狼,妓院对官场。 既失之民意,何在乎天良。滥用大权富贵地,醉拥二奶歌舞场。旧曲新翻,总是登台说反腐;假戏真做,好趁入夜暗分赃。

这里的形式完全是古典的,而词汇却很新。比如笑面虎对白眼狼,大权对二奶,反腐对分赃等。通篇无陈腐气,一看就知道是当代作品。又如我写“流行歌手”:

音对乐,舞对歌,嘻嘻对呵呵。狂呼对尖叫,沙嗓对破锣。真功少,怪象多,走火对入魔。逢场称美女,开口必帅哥。黄钟毁弃徒叹息,瓦釜雷鸣可奈何。鬼哭狼嚎,自抒情感自陶醉,天昏地暗,半是欢娱半折磨。

其中的“狂呼对尖叫,沙嗓对破锣。真功少,怪象多,走火对入魔。逢场称美女,开口必帅哥”都是新意。再如我写“出海考察”:

金对玉,钵对盆,港币对美元。华沙对瑞士,纽约对伦敦。神秘岛,凯旋门,荡魄对销魂。洋妞颜如玉,异邦月正圆。自有私囊连国库,何妨意马而心猿。实惠多多,还是社会主义好,空谈洒洒,却往自由世界奔。

我相信“港币对美元。华沙对瑞士,纽约对伦敦。神秘岛对凯旋门”这些对仗绝对是古人所不能梦见的,完全是百分之百的创新。
(三)怎样对待平水韵
诗词怎样用韵,是这二三十年争论得最多的问题,也是学诗词的人必须首先解决的问题。到底应该怎样用韵呢?我认为写诗词纯粹是个人行为,你想怎么用韵是你自己的事情,别人管不着你,你也不用管别人。但是如果你写的诗词给别人看,情况就不同了,虽然你怎么用韵是自己的事情,但是别人要怎么说,你也管不了,除非你写的诗词永远不给第二个人看。正是由于写的和看的人都多了,古代的诗人们才制定了用韵的标准来进行规范,让大家共同遵守。
当今诗词之用韵,大致分为两类,一为古韵,一为新韵,这种格局被形象的称为双轨制。
先谈古新韵之争论。
主张使用古韵的人都反对新韵,即用普通话押韵,其争执的焦点是普通话没有了入声字,而入声在诗词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声调,特别是填词,许多地方必须使用入声,如果没有了入声,将会变得不伦不类,假如完全使用没有了入声的普通话,那么,古人的许多经典作品就失去了应有的韵味。而主张普通话的人认为,入派三声后入声字已经消失,何必还要严格区分入声字呢?如果坚持使用古韵,会给作者特别是初学者带来很多困难,有的人甚至说,普通话是国家法定推广的语言,不使用就是违法。
我并不反对双轨制,但是我自己的创作却是单轨的,我只使用古韵,我觉得使用古韵没有什么不方便,即使在我初学时也没觉得古韵有什么难,平水韵韵表分部排列简单明了,一查即知,何难之有。反之,使用普通话却很不方便,我看了某君编的新声韵表,比平水韵韵表复杂多了,弃易而就难,何苦来着。
对于入声,我也是主张严格区分的,理由已如前述。其实入声也并未全部消失,在川南很多地方至今都保留着入声。入声是诗词文化的重要元素,也是重要的文化遗产。我常想,假如我们彻底废除了入声,人们渐渐忘记了入声,在若干个世纪后,如果文字研究者偶然看到了记载入声字的史料,一定会当成重大的文化遗产来研究发掘。所以入声弃之可惜,还是继承的好。
再谈古韵内部之争论。
古韵又分词韵和诗韵。词韵通常是指词林正韵,词作者对此意见比较统一,没有多大争论,因为词韵本身已经比诗韵宽了许多。诗韵就不同了,据我所知,大约分为四种类型。一是主张严守平水韵,不能有丝毫出入。二是主张在平水韵中选择与普通话相符的即古今通韵的部分。三是主张邻韵通转,比如冬东通押,江阳并用。四是主张以词韵代诗韵。这四种类型各有各的道理,第一种人认为平水韵是古人从实践中总结出来的,中华大地南北音调各异,一个平水韵就将全国统一起来了,就像当年秦始皇“书同文”一样,没有什么不好,千百年来大家都能遵守。而且,每个韵部都有好多字可以选用,一首绝句仅需2~3个韵脚,一首律诗仅需4~5个韵脚,古风虽可长至数十韵,却是可以自由转韵的,也未见有多难。第二种人在平水韵中选择与普通话相符的即古今通韵的部分,等于还是严守平水韵,只是更严格了。第三种人认为,用今天的发音来判断,有的邻韵是同韵的,比如冬东、江阳,实无不可,何况古人早有邻韵通转的先例,有的已经成为经典。第四种人认为,词为诗余,词韵既然可以用来填词,为何又不可用来写诗。
第一和第二两种都是严守平水韵,第三种基本遵守平水韵而适当放宽,第四种看似突破了平水韵,转而遵守词韵,而所谓词韵,不过是对平水韵的重新整合而已。四种类型均与平水韵关系密切,所以这里要对平水韵作一个整体评价。
应该怎样评价平水韵呢?
我以为,平水韵基本上是可以使用的,批评者喜欢说的就是,语音是变化的,平水韵中的一些字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读音了。此话不错,但他们忽视了更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某些语音虽然有所变化,但是更多的大量的语音却没有任何变化,平水韵中的绝大多数字现在仍然是原来的读音。诸君如果有兴趣,不妨把平水韵中的字做个统计,看到底是读音变化的多,还是不变化的多。毫无疑问,一定是不变化的多。写于2000多年前的《诗经》,流传至今,大多数作品依然押韵合辙琅琅上口,唐诗宋词就更不用说,这证明从古到今的韵脚大多没有变化,变化的只是少数。那么,我们为什么要为了少数的变化而罔顾大多数的不变化呢?
所以,对于平水韵,少数地方可以有所突破,但是从总体上还是应该给以尊重。具体操作的方法我以为就是前述第三种类型,即邻韵通转。这样一来,在很大程度上既可以继承古韵中大量不变化的部分,又可以通转已经变化的部分,使古韵更有生命力。这已经有大量佳作可以证明,或许,这就是今后的主流。
其实在用韵的问题上花费口舌大可不必,因为用韵是一个最低层面的问题,是在初学时就应该解决的问题,年复一年的争论用韵问题,有的人从青年争论到中年,再争论到老年,三十年过去了,还在争论,就是始终写不出一首好诗,这样的争论还有什么意义?真正要想写出好诗,还是不要老停留在用韵的争论上。写诗的功夫并不在用韵上,有的人不论用什么韵都可以写出好诗,反之,有的人不论用什么韵都写不出好诗。作品之优劣高下,实在与选用什么韵没有什么关系。写出好诗才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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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贺虞廷兄!
文字有独到见解。
用韵这个最低层面的,是在初学时就应该解决的问题。年复一年的争论用韵,有的人就是始终写不出一首好诗,这样的争论还有什么意义?
对用韵这个最低层面的问题,应有所了解。争论,大可不必。
在有些场合(如征诗、竞赛之类)对用韵有硬性规定,那也是主办者的一种选择。你不同意他的规定,可以选择不参加应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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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要想写出好诗,还是不要老停留在用韵的争论上。
——这实际上是一个伪命题。谁认为用韵问题解决了,就 ...
诗酒自娱 发表于 2013-12-26 10:37



    敬谢吾兄批评。(我刚才从泸州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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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要想写出好诗,还是不要老停留在用韵的争论上。
——这实际上是一个伪命题。谁认为用韵问题解决了,就能写出好诗了呢?
用韵是一个最低层面的问题。
——如此看待用韵,不敢苟同。
虞廷前两部分的经验之谈很好,但是对待理论问题就显得有些草率。
因为是公开发表,我也就不揣冒昧,直言不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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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没有拍好,改天再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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