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小世界方圆大乾坤(上海松江报关于一了山人的报道)(
本帖最后由 诗酒自娱 于 2014-3-5 19:25 编辑
□上海松江报记者 丁艺婕 实习生 高雷珏/文
接连数日阴雨过后的阳光带着期盼而来的珍贵,悠悠地温暖着一条中山西路。漫步在中山西路上,身边不时会有带着孩子逛街,抑或提着鸟笼遛鸟的市民经过,神情安逸而富足。
位于266号的杜氏雕花楼为四棣三进庭院式的建筑,一踏入雕花楼的大门,就让人感觉穿越回到了静宜的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座小楼内停滞。穿过天井,顺着楼梯来到二楼的一间房间内,室内清新古朴。墙壁中央悬挂着孔夫子的画像,房间正中放置着十来张棋桌,桌上放着黑白相间的棋盒,旁边蒲团也整齐地铺陈开来,这就是王民胜教孩子们下围棋的道场所在。
少年“哑巴”爱上围棋
今年47岁的王民胜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轻,脸上总带着微笑,眉宇间透出亲切。但他说,自己是个太好静的人,平时话就很少。说到性格时,王民胜说了这样一个笑话。上小学时,他的性格就很内向。内向到什么程度呢?一个学期下来,老师和同学没有听他说过一句话。同学们到操场上玩耍时,他就趴在教室的角落里,偷偷地往外看。有时上课,老师有意点他起来回答问题,结果他都是默不作声。于是,老师终于决定去家访,与他的家人好好沟通一下。当时,王民胜的父母都在太原工作,他是跟着奶奶生活的。老师无奈地问奶奶:“这个孩子是哑巴吗?”奶奶听老师这么说,十分惊讶。老师接着解释:“我的意思是,如果是哑巴,就不该到我们学校来读书,最好么,去聋哑学校就读,免得把孩子给耽误了。”
从那以后,家人开始鼓励王民胜多与同龄人交流,希望他性格变得开朗些。王民胜自己也试着去改变,然而在身边的人看来,他依然是静静的。在约摸12岁时,有一次,他去朋友家玩。从朋友家客厅走过时,王民胜突然发现,桌上摆着一副棋子,黑白相间十分好看。“这是围棋。”小伙伴见王民胜对这个物件感兴趣,就把从父母那里了解到的围棋知识一股脑儿倒给王民胜听。听着听着,王民胜开始对围棋这项安静的运动好奇起来。一回到家,他就向亲戚们打听,哪里能借到讲围棋知识的书。通过跑图书馆,找朋友借等多种渠道,王民胜找来了一堆书籍。有了书后,他就一头扎了进去,越看越入迷。
由于父母都在山西太原上班,按照当时的政策规定,孩子得跟随父母的户籍所在地入学,于是,初中毕业后王民胜转到了太原上学。1981年,王民胜的父亲身患重病不幸去世,王民胜不得不放弃学业,顶替了父亲在轻工局的工作。16岁的他因为没有太多的社会经历,也没有什么岗位技能,单位安排他看看库房。“看库房的工作时间很长,也很闲。”一向好静的王民胜觉得,这份看库房的闲职很对自己的胃口。空余的时间多了,他就不愁没时间去发展自己的业余爱好了,比如他最爱的围棋。
设想对手下棋自乐
王民胜学棋与别人有所不同,很多人在初学围棋时,喜欢通过找对手练习,增强棋艺。然而王民胜却专注于看书。一来是因为看库房的工作使得他社交圈子较窄,即便走向了社会,可王民胜身边的熟人并没增加多少;二来则是他本身性格偏内向,不太擅长人际沟通。
那时,常与王民胜下棋的,是与他同住在一个院子里的朋友。朋友听人说起院子里还有一个人会下围棋,就找到了王民胜。后来,每周朋友都会主动与他对弈。“一般第一盘总是他赢,但从第二盘开始我就赢他了。”王民胜说,自己学棋并没正经地拜过师,唯一的师傅就是书籍。但是从第二盘起赢了朋友还是有诀窍的,原来,在下第一盘时,王民胜就仔细观察对方的招式,方法,了解了对手之后再想出应招之法。
王民胜对围棋的痴迷让母亲有些不理解,“都是上班的人了,还一天到晚糊弄这些,不是不务正业吗?”每次王民胜在家里把棋子铺开后,母亲就会过来把棋子一甩手掀翻在地。王民胜只好趁母亲不在家时,偷偷地摆棋。没人陪着练棋,王民胜就在脑子里设置两个人,自我下棋。就这样,他有空就研究围棋,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思考围棋。
工作后的第二年,王民胜参加了太原市举办的围棋升段赛。无段级别的王民胜13轮全胜直接进入了二段,相当于国家三级运动员。首战告捷的成就感让王明生充满了信心,第二年王明生就报名参加了“晋阳杯赛”,但由于自己的经验不足,没能晋级。此后,王民胜继续边看库房边刻苦研究围棋,一年后他又报名参加比赛。“晋阳杯的赛制比较严格,在小组赛中13盘棋,要赢11盘才能从小组赛进入决赛。是年,王民胜从小组赛第一名进入决赛,最终取得了四段段位。此后又在一次参赛中,获得五段段位。通过参加比赛,王民胜也结识了一些棋友,有一次,听说外地有个棋友邀约前往去下交流棋,王民胜十分激动。匆忙买好火车票坐了五六个小时的火车赶到朋友家,与一帮棋友切磋技艺,连午饭和晚饭都在棋桌旁凑合解决,一连下了十几个小时依然觉得兴奋。下到半夜局终人散才又坐火车往家里赶。“这样坐火车去与人下棋的经历对于我来说,有三四次。每次都是接到电话就走,都不会考虑要不要去。”
创办围棋道场谋生
令王民胜意想不到的是,几年看仓库的工作有一天会干不下去了。上世纪90年代末,王民胜所在的单位面临改制,有一批人要被停薪留职。王民胜就在名单之列。离开单位后,为了生计,王民胜在朋友的帮助下,在太原市开办了一家围棋道场。“每人一次2元的收费勉强糊口,更重要的是,那种商业味太重的道场气息我不喜欢。”
这时,有朋友提议,不如做围棋教育培训。起初王民胜有些困惑:“我从来没当过老师,而且我这人性格内向,不爱讲话,教得好围棋吗?”在朋友的怂恿下,王民胜决定上一节围棋课试试,看自己到底适不适合走这条路。
这次上课的经历可以说,让王名胜重新认识了自己。走进道场,在孩子一双双好奇求知的眼睛注视下,王民胜仿佛换了个人,他将围棋棋理通过通俗易懂的方式讲述给孩子们听,并且手把手教孩子如何正确下棋。“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很适合做老师的人,我喜欢这种感觉。”王民胜事后说,他觉得,把自己了解的围棋知识与小朋友们分享,很快乐。虽然当时围棋并没普及开来,王民胜每个月也只能收到一个学生,但是他依然坚持了下来。
2002年,王民胜回到了松江。2004年,他参加了松江区运动会围棋比赛获得个人冠军,此后两届比赛蝉联冠军。在市运会的赛场上,高手入云,很多还是职业围棋选手,王民胜却在成人组中取得了前12强的好成绩。2005年,王民胜创办了松江围棋教育道场。从最初开始招生时的每月一名学生,到如今,王民胜有了五六十名弟子。在跟他学围棋的孩子们中,有多人获得过区级甚至市级奖项。
对想来学围棋的学生,王民胜会适当收取学费,但他坚持不高收费。“我教棋是谋生不谋利。为了追逐高额利润而导致太浓重的商业氛围,我并不喜欢。我喜欢小孩子的童真,跟他们在一起时我也渐渐忘记自己的年龄了。”王民胜说。
棋中自有天地乾坤
王民胜因着围棋获得了一些荣誉,他的一些弟子也开始在区级围棋比赛中崭露头角,这也为王民胜的围棋道场赢得了一些口碑。
然而,王民胜认为,不论是自己,还是弟子,都不应将围棋的胜负看得过重。
“我告诉孩子们,下围棋不能只论胜负。赢了棋,是当你的技艺提高之后水到渠成的事情,学好围棋的棋理,感悟棋中所蕴涵的浓厚的国学文化,这些才是最重要的。”王民胜坦言,自己以前也很看重胜负,但是随着不断研究,他思索得更多了。如今,王民胜身兼中山小学和青浦一所幼儿园的外聘围棋教师,也在道场上课,他希望通过教围棋,让越来越多的孩子们熟悉棋文化,从而熏染国学文化。
在道场学棋的学生家长告诉记者,与很多教围棋的道场相比,王民胜的道场最大的不同则是,随时欢迎家长陪学。于是,每到周末,学生学棋时,家长站在一边跟着学,则成了道场一道固定的风景。一些家长表示,与孩子一起学围棋是件好事,自己学会了能够陪孩子练习,还能促进亲子交流。同时,平时忙于工作的家长还抽空陶冶了一下性情。
也有家长反对教孩子下围棋,认为下棋耽误了文化课程的学习。王民胜觉得,下棋能锻炼人的思维,就像象棋,可以锻炼逻辑思维。而围棋,还涉及形象思维、想象力等。“古人说‘琴棋书画诗酒茶’,其中的棋指的是围棋。围棋是门高雅的艺术,很多围棋棋理其实暗合中国的国学文化。“下棋时,棋盘一定要放正,人也要坐正。有些小朋友下棋时喜欢把棋子都挤到一块去,棋盘上另一边还是空白的,这样的下法很不合理。”“无论是什么棋子,都应该运用三线和四线的相互配合,形成桥梁型的进攻。处于危险的棋要救,要不就会被吃掉,要让自己的占地变更大。”在王民胜的围棋课上,第一节课雷打不动的是礼仪。“围棋是很讲究礼仪的,如何坐好,如何摆棋,如何落子,都有漂
亮的手势。”王民胜说。
听闻有道场在教孩子下围棋时,设置物质奖励促进孩子棋艺进步,王民胜坚决反对这种现象:“我最恨下赌棋的人,我称这类人为‘棋痞’。孩子正处于成长阶段,很容易受到周遭环境的影响。下围棋就要下文人棋,不能带有一点赌博在里面,像苏东坡说的“‘胜故可喜,败也欣然’。”
半是围棋半是诗歌
除了下围棋,王民胜还在坚持写诗。2010年,王民胜加入了华亭诗社,今年春节前,他又加入了区文联文学分会。早年,他就曾在黑龙江文学院诗歌研究中心学习写诗,还参加了中国格律体新诗大赛,如今已经写了上百首诗。“开始写诗时学的是舒婷的风格,后来书看多了,就更喜欢闻一多的写法,因为闻一多比较接近自己的内心气质。”在谈论到写诗的启蒙阶段时他这样说道。
王民胜说,总结自己现在的生活,就是一半围棋一半诗歌。采访中,他拿出了自己最喜欢的一首诗作给记者看,这是一首题为《我的佛字桥》的诗歌:“桥里有庙,所以有佛/走向桥,走向佛心/因为流水,所以有桥/如今流水已经走出了视野/你拢住目光看到的/只是烟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