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清明节

本帖最后由水若寒于 2014-9-29 14:19 编辑

         张婆婆一星期前就接到女儿兴冲冲的电话：“妈，哥哥他们清明节要来吃饭。”
   “哦？！.......我和你爸上街买点菜！”
   “随便买点就行。”
   “买只土鸡煨汤。”
      你大哥爱吃红烧肉，二哥爱吃烧鱼桥，三哥最爱吃鸡胯子，你们家喜欢猪肚煨糯米...... 张婆婆在电话里兴致勃勃地拟菜单。欢天喜地的张婆婆又想起那个反反复复的梦：一群孩子围着桌子“呼啦呼啦”地吃饭、喝汤。模模糊糊的身影像年幼的儿子，又像现在的孙子们.......
         “你怎么知道他们要来？谁打电话说的？”张婆婆忽然下意识地问。
   “二嫂。她想来我们工业园投资，趁回来过节顺便过来看看。”
   “大哥和三哥呢，他们来不来？”
   “估计会来，他们通了电话。”
   “哦......”
   “妈，我挂电话了。有点忙！”
      张婆婆还在这边厢愣神，女儿已在那边厢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
      张婆婆还想问问大孙子一家来不来？小曾孙胖了还是瘦了？还有她一手带大的几个孙女，成家了都要回婆家应酬，恐怕没时间来了......
         儿女们像鸟儿一样各自飞走了，热热闹闹的家也像空鸟巢一样冷清了。
      张婆婆的几个儿子分居不同城市，只有女儿住在本街。住在乡下的张婆婆啥都好，就是上街不方便，人也越老越糊涂。电视机调不了台，空调遥控板和手机莫明其妙地失灵，厕所的灯坏了，厨房的水笼头漏水了...... 一有风吹草动，张婆婆就给女儿打电话。有时夜里，有时清早，女儿的手机24小时待机。电话里缠杂不清，女儿就开车跑一趟。
      为照顾老人给自己省些麻烦，女儿干脆在街上给年过古稀的二老买一套小居室。
      清明节，儿子都携家带口地回老家上山给老祖宗上坟，顺便也在老家歇歇脚。不管儿孙们在不在家吃饭，张婆婆和老伴都早早准备饭菜，屋前屋后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和儿子们打个照面，瞧瞧越长越高的孙子，拉些不咸不淡的家常......那一天的快乐和满足，可以延续十天半个月。
      自从张婆婆二老不住老家了，回家上坟的人也更省事了——直接从坟头开车回城。哪怕去街上张婆婆家只一刻钟车程。
      几个儿子只在每年正月初一才来张婆婆家吃一餐饭，平常基本不来，问候电话也没一个。一想起几个“白眼狼”的儿子，张婆婆和老伴就忍不住抹眼泪，瞎念叨。
      女儿觉得这事不可理喻。活的时候不尽孝，非要等到变成一把灰了才去打躬、作揖，烧一大堆的纸钱。是忏悔？还是唯恐开罪了老祖宗拦了他们的财运和官运？活祖宗却视而不见，活的不如死的热闹，舍本而逐末。
      后天就是清明节了。张婆婆一边乐颠颠地收拾锅碗，一边和老伴唠叨着明早上街买只大阉鸡，人多，才够吃......忽又记起该给早上买的养在阳台水桶里的鳝鱼，忙吩咐老伴赶快给鳝鱼换水。
      收拾停当的张婆婆一边摘下腰上的围裙，一边催促老伴出门——去女儿家打探儿子们回家的消息。
      女儿一家还在吃晚饭。张婆婆和老伴依在桌旁坐下，你一言我一语地逗小外孙说话。
   “今天二嫂来电话了.......”女儿咬着一筷子凉拌香椿欲语还休。
      张婆婆赶紧端坐身子：“她说啥？！回不回来？”
   “她说给她老娘上完坟顺便去她幺叔家吃饭，没时间过来！”
   “那你二哥也不得来了......”
   “大哥和三哥也不得来了。”女儿把这句话和饭菜一起咽进了肚里。

2014 04 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