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水若寒 于 2014-5-30 09:54 编辑
 如果不是因为孩子，我也不记得“六一”。
“六一”和“四一”、“三一”没啥两样，都是一张岁月代码。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寻常得如同脚下踩着一粒沙，自由呼吸的空气。可对于孩子，“六一”像生日一样重要。“六一”就是童年的生日。
岁月流转。“ 六一”悄然淡出了我的视线，又悄然回到我身边......
我的第一个儿童节是在小学一年级。 “六一”那天，老师带我们班第一批少先队员去镇上大礼堂过儿童节。上午，新队员上主席台举行入队仪式，由学校领导亲自佩戴红领巾。然后，排排坐台下看同学们表演节目。下午，看电影——《闪闪的红星》。
出门时，妈妈给我两角零钱，算是午饭钱。那时的钱可以一分一分地掰着用：一分钱一颗味道不错的水果糖； 两分钱一盒火柴；八分钱一把削铅笔的小刀，折叠后嵌进彩色小刀套里——或者一个鸡蛋；一角五分钱一斤食盐......
读老舍“乡下是另一个世界：只有人，没有钱......”的文字时，我的心蓦然一惊：多么相似的乡下啊！那时咋就穷得那样干净呢？但穷得内心质朴、心地善良。
小镇与我们村一江之隔，一船渡之。就像迅哥儿和一群小伙伴去鲁镇看社戏撑的那般大船，欸乃一声，就到了江对岸。船票是每人次一分钱。时过境迁，现在涨到一元了。
上船时，老师站在晃悠悠的船头把我们挨个儿地连扯带拽地拔拉上船；下船时，老师又站在岸上搭一把手让我们挨个儿地跳下船。
如岁月沧桑般的脸的旧木船，安全隐患也显而易见。遇上夏季洪水暴涨，浊浪淘天的江水便成了不可飞渡的天堑。就在我上初中那年，发生了百年不遇的翻船事故。满满一船赶集的人像一筐打尖的萝卜，齐刷刷地滚落万丈深渊。温柔的江水瞬息变了脸，像张开血盆大口的恶魔，十几条人命转眼就没了......那是一个阳光也大惊失色的日子。
如今，浩浩荡荡的江水因拦坝截流，不再有洪水泱泱的奇观和灾难了。旧木船也换成了崭新的机动船，载上过江的行人，“突突突”地剪开碧波荡漾的江水，四平八稳地抵达彼岸。
年幼的我对小镇陌生而好奇，仿佛每一条街巷都是一母所生——弯弯拐拐的土木结构的青灰瓦房夹着同样弯弯拐拐的青石板铺成的街道，像一条蜿蜒流淌的河。历经风霜的青石板路面歪歪斜斜、坑坑洼洼，还有小肚鸡肠的狭隘。
五岁那年，我跟着妈妈去赶集，就在那些拥挤的巷子里走散了。我顾不上忧伤和恐惧，也没时间哭泣，急切切地忙着走街串巷——找妈妈，同村的熟人也行。比我焦急一万倍、千万倍的妈妈也正在大街小巷人流里找我。当我又累又失望地跌坐街口的石凳听天由命时，惊骇得魂不附体的妈妈正好找过来了。我欢天喜地扑向妈妈，妈妈泪如雨下......
“六一”那天，恰逢小镇赶集。狭窄的街巷人头攒动，像一条湍流的河，随波逐流的背篓和箩筐可圈可点。人群里间或有人背着一口高耸的、大背篓只装得下锅屁股的大铁锅行走，黑灰灰的锅沿锋芒毕露。罩在大锅沿下的人且行且吆喝：“小心割耳朵喽（抹你的脖子也不一定）！”挤成一窝蜂的人群立马向两边分流让出一条道来，退让的人群又像拍打两岸的浪花一样立马反弹回来。背着大铁锅的人斗志昂扬，扬长而去，一小撮人流也紧跟着大铁锅漩涡似的急流勇进。
想起一年前的走失，我牢记妈妈的千叮万嘱：一定要跟紧老师！
同行的还有三五个男生。不曾想，茫茫然的我居然跟进了男厕所......说时迟，那时快。我不等另一只脚踩进去，就慌忙退了出来......只有走在最后的那个男生回头冲我怪异地笑笑，随即闪身进去了，窘得我脸热心跳。我遏制着内心的慌乱，佯装若无其事地退到街边等候。走在最前面的老师全然不知，老师也断然不会想到我会像电影里的“跟踪追击”那样紧追不放。
那次尴尬的莽撞，成了我童年难以启齿的秘密。童心无尘，思无邪，撞见我秘密的男生并没把我的窘事当作笑柄张扬。 或许，这原本只是寻常事，他早已过目而忘。读易安诗句“误入耦花深处”时，童年的小秘密就像一朵沉睡千年的莲，悠悠醒来......
后来的儿童节大多没印象，似乎再也没有和老师、同学一起去镇上大礼堂过“六一”了。
我的最后一个儿童节是在初中一年级。那天下午刚下第二节课，突然听到学校广播：请初一全体同学到操场集合!请初一全体同学到操场集合！
原来，学校给我们过儿童节呢！在校领导愉快简洁地致辞后，各班班主任端着撮箕给我们分发糖果。我们一边吃零食一边看同学表演节目。隔壁班有男生唱——《党啊，亲爱的妈妈》。我定睛一看，那不是为我守口如瓶的那个男生么？！......他的嗓门儿真好，我的心情和糖果一样甜。
童年如大江东去，“六一”也在青葱岁月里缺席了。 以为这辈子再没机会过“六一”，不曾想“六一”又在我的“母亲节”里悄然绽放。久违的“六一”又回来了，它的小主人正是另一个自己。
“我们像小鸟一样，来到花园里，来到草地上。鲜艳的红领巾，美丽的衣裳，像许多花儿开放......”祝愿孩儿们小鸟一样快乐、花儿一样美丽！
2014 05 30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