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的车
是红色的小巴，
七个座位。
只走环城，
票价一元。
二、
五月，
天气很热，
出门人少。
我连绕了个两个空圈。
三、
终于，
有个人招手。
我停车，
他上来，
浑身是汗。
四、
继续走，
走了两里路，
那人给了钱，
下了。
五、
车又空了，
我继续开，
不紧不慢地。
突然，
我忘记了刚才那个客人，
是男还是女。
六、
过了二中，
就是烟厂。
烟厂有销路，有效益，
为什么破产，
至今是个谜。
七、
过了烟厂，
是大桥。
桥不长，但很高。
黄昏，无客的时候，
我经常把车停在桥头，看斜阳。
这里经常有人自杀。
八、
过了桥，
是加油站，
有个交警上了车。
九、
我很少说话，
因为我话很多很长。
十、
到了市区，
交警下了。
他没有给钱，
我也没有问，
他们坐我的车是我的荣幸。
十一、
过了十字路口，
是县医院。
一个女人，
撑着阳伞。
她一招手，
手白得耀眼。
十二、
她上了车，
坐在最后面的靠窗的位置上，
看外面的风景。
十三、
外面有很多人，
很多车，
很多高楼，
很多很多的东西。
但我不认为会有风景。
十四、
她真得很美，
我从反光镜里看了看她。
十五、
车过了农业局，
开始上坡。
又上了两个客人，
在到水电宾馆下了。
十六、
她真得很美，
我又从反光镜里看了看她。
十七、
我放起了音乐，
是崔健的摇滚。
于是，
车里有了几分浪漫
和激情。
十八、
过了精神病院，
就是第二中学。
过了二中就是烟厂。
一过烟厂，
就可以看见大桥了。
十九、
“停车。”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
车象孩子一样听话。
她下了车，
撑起阳伞，
伸出雪白耀眼的手臂，
给了我五十块钱。
二十、
车上了大桥，
从反光镜里看到，
那个女人，
远远看去，
依然很美。
二十一、
桥是灰色的，
但我想到了蓝桥。
二十二、
过了桥，
是加油站。
我看了看油价牌，
又涨了。
二十三、
水和油最大的不同，
就是水涨了会退，
而油价只涨不退。
二十四、
我犹豫了一下，
还是进去加了一些油，
顺便买了瓶矿泉水。
水是透明的
无色无味的液体。
二十五、
我一天转四十圈。
粗略算了算，
一年下来，
相当于周游地球三周。
可我始终没出过城。
我象太空中孤独地公转的冥王星。
二十六、
过了精神病院，
就是第二中学，
过了二中就是烟厂。
一过烟厂，
就可以看见大桥了。
二十七、
桥头，
我再次看到了那个撑阳伞的女人。
她招着雪一样的手臂。
仿佛是在专等自己。
二十八、
开车的，
都很害怕事故，
却都很喜欢故事。
我和我的车缓缓地在她的身边停下。
二十九、
“你找了我一张假钱，”
她的声音象雪一样得白，
雪一样得冷。
三十、
大桥很高，
很象南斯拉夫电影中的那座。
这时，
真想把它炸掉。
三十一、
我越来越相信报应了。
它来的时候，
不一定象有的人说的那么显眼，
那么及时。
但它一定会来。
三十二、
我载过一个老人，
他有严重的健忘症。
他拿着十块钱，
总是不停地问付钱了没有。
最后把十块钱都给完了。
下了车，他并没有走，
而是翻遍了口袋，
很抱歉地说道：
“不好意思，师傅，
我，我忘记带钱了。”
三十三、
这时，
我盼望下雨，
特别是那种暴风雨。
那对出租车司机来说，
下的是钱。
05-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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