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后感(组诗6首)
响水滩客
(自注:有病不求药,无聊才读书。我读书总是拉拉杂杂,乱七八糟,读了也不愿留点笔记之类。不过,有些书读了不记几句东西,真是对不起那些可爱的作者、编者先生了。于是我想到了诗。我不知道用诗来表达读后感是不是一种冒险与荒唐。只能说,姑且试试,聊博一笑。)
01:一页纸
——读柏杨《中国人史纲》
所有的荣耀与威权
杀戮与征服
都不比一页纸更厚重
它知道悲伤,流泪
以单薄而坚韧的体温
洞穿五千年烟尘
抚摸着母亲苍凉的心口
它缓缓飘落在华夏大地
那是一块被无数英雄、圣人和暴君
反复踩过的土地
它把那些横着的无名白骨
变成一行行字,或一方方墓碑
它最终定格在一个人的眼里
那个人,在狱中呆了十年
他的指甲中
塞满了东方土黄色的泥垢
02:石头记
——读房龙《宽容》
一块质地坚硬的石头
生性善良、朴实
却随时被当作一件顺手的凶器
它无情地砸死了
那个离开无知山谷,并最终
怀揣阳光与希望归来的年轻人
它曾在苏格拉底的审判席旁
竭斯底里地鼓噪过
它也曾在罗马鲜花广场
向那位宣扬日心说的殉难者
投去盲目而致命的一击
它甚至以革命的名义
砸碎了卢梭的坟墓
潘恩的坟墓
也砸碎了丹东、罗伯斯庇尔
还有很多人的头颅
作为一块石头,在每次杀戮中
它只能瞪着一双迷糊的眼睛
看着血与火一团团地焚烧
直到把它烧成灰烬
03:有关自由
——读密尔《论自由》
它不是猎枪与猎物之间的距离
它是天赋的礼物
就像我们每天呼吸的空气
窗前盛开的花朵
除了上帝,谁也不能剥夺
它不是权力的恩赐
也不是任何一场屠杀与恐怖
所能席卷而尽的
就像大漠里的草籽,一遇到水
就会生根、开花、结果
它不是每个人心中的魔鬼
可以为所欲为,无法无天
它是个体与群体之间的权利界限
譬如:你想说话,也让别人能说话
你想好好活,也让别人能好好活
这就是自由——
1859年,英国佬密尔在书中描述的大意
那年,是清咸丰九年
中国人头顶的长辫子
正被英法联军一串一串地揪着
04:闲散的老哥
——读《苏东坡笔记》
闲散的老哥,才思飞扬
来自我老家四川一座美丽的山下
在宋朝的殿堂上
因脾气耿直,干事积极主动
得罪了不少官员
闲散的老哥,装着满肚皮不合时宜
一生流离,从黄州到儋州
不管走到哪里
都要筑一座亭子登高望远
他说,此心安处,即是吾乡
闲散的老哥,感情丰富
爱举杯邀月,也爱听美女弹琴
醉了就卧在松林酣睡如牛
有许多朋友来看他
戏弄他那把比毛笔还粗的大胡子
闲散的老哥,面对苦难不以为意
提笔就爱写下几行文字——
那些笔记,有的题在庙壁
有的题在折扇,也有的题在树叶上
有人悄悄把它们捡拾起来
当成价值连城的宝贝
05:毕竟是书生
——读《陶渊明诗文集》
扔下官帽后,你除了
在船上索笔写下《归去来兮辞》之外
再也不敢昂首挺胸,直入家门
老婆那一对白眼可不太押韵
毕竟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种在南山的豆苗,杂草丛生,
东篱的菊花倒是开了不少
来往父老称赞道:先生好兴致
背后皆掩嘴而笑
乡居多闲。你细品自家的高梁酒
醉眼朦胧中,想起那些侠客与美人
也曾热血沸腾,浮思翩翩
可最终化作一泓如水的平静
人到中年,你心里更喜欢
乡村的山水、田野、鸡鸣与狗吠
早春二月,斑鸠声声
浔阳一带战事初平
隔壁农夫又来相催上田了
毕竟是书生,艰难岁月
你的清操与梦想,终不能糊口营生
当你于乞食途中
偶然留下一卷清瘦的诗册
竟成了后人开发桃花源旅游的密笈
06:哲学家的船
——读冯友兰《中国哲学史新编》
渡我,从迷茫的此岸到迷茫的彼岸
你这战战兢兢的舵手
被政治风浪吓坏的大师
你的船舱里,曾经载满
东方五千年的头脑风暴
那些发黄的智慧,被你条分缕析
一件一件地放进思想的宝库
按照领袖的指导
你的船上也一度堆积着
儒法斗争、阶级路线的考据与标语
海风一吹,它们就散架了
在目盲的余生,当你禅定于黑暗
想起那些被你脸谱化的诸子
他们比你更快乐
只因能够拥有自己的船桨
你伸手摸了摸船舷外的阳光
忏悔的心灵,终于再一次聆听到
五千年潮起潮落的声音
中国文字发芽、开花的声音
渡我,从苍凉的此岸到苍凉的彼岸
你这大梦初醒的舵手
卸去心枷的一介书生
你是在渡我,也是在渡你自己
写于2008年12月3——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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