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漫談詩歌：
新格律詩欣賞
上文談到聞一多先生關於新詩格律的論述﹝即所謂詩人「要載著腳鐐跳舞」﹞。聞先生說：「世界上只有節奏比較簡單的散文，決不能有沒有節奏的詩。」又說：「格律可從兩方面講：﹝一﹞屬於視覺方面的、﹝二﹞屬於聽覺方面的。」「屬於視覺方面的格律有節的勻稱，有句的均齊。屬於聽覺方面的有格式，有音尺，有平仄，有韻腳；」等等。我以為，對於現代年青詩人，聞先生的理論很值得研究和學習﹝當然不一定照單全收﹞。
聞先生是很言行一致的。他的詩就是他的理論的最好証明。我們試舉一例與讀者共欣賞，是聞先生為其早逝的愛女寫的葬歌：
也許──葬歌
也許你真是哭得太累，
也許，也許你要睡一睡，
那麼叫夜鷹不要咳嗽，
蛙不要號，蝙蝠不要飛，
不許陽光撥你的眼簾，
不許清風刷上你的眉，
無論誰都不能驚醒你，
撐一傘松蔭庇護你睡，
也許你聽這蚯蚓翻泥，
聽這小草的根鬚吸水，
也許你聽這般的音樂
比那咒罵的人聲更美；
那麼你先把眼皮閉緊，
我就讓你睡，我讓你睡，
我把黃土輕輕蓋著你，
我叫紙錢兒緩緩的飛。
讀者可以發現，這是一首在格律方面﹝無論視覺和聽覺方面﹞很講究的新詩，而且是一首極好的新詩。
有人說講格律就寫不出好詩。我以為應該反過來講：能寫出格律來的新詩才是更好的詩。但聞先生說得對：這需要有較高的詩作訓練，和較高的寫作技巧；按這樣的要求寫詩，也比較辛苦。
B. Perry教授說「差不多沒有詩人承認他們真正給格律縛束住了」。他說的自然也對；但我想這是相對那些寫作高手而言的；因為格律對於他們來說，作詩既己得心應手，何來縛束的感覺？
當然，好詩的第一要素并不在於格律，而是在內容──即詩意是否很濃、詩境是否很高。格律只是詩意、詩境的表現形式罷了；沒有好的詩意、詩境，再好的格律也成不了好詩。所以年青人寫詩也不必太拘泥於格律；格律方面的技巧可以日後鍛練提高。
﹝游子，一九九七年八月十一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