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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雨韵三首诗的分析

  齐云:  
  雨韵《〈远行〉外二首》,获得所有观贴者好评。三首之中,我之所以更喜欢《风筝》,因为除内容好外,它初具形式之美。形式与内容,就如父母,诗歌之美,譬如孩子,对孩子来说,不能说父亲、母亲哪个更重要,两个都重要;诗歌之美,是内容与形式共同作用产生的。从写作的实际来看,多数情况下,形式对内容并无妨碍,相反,有助于内容的传达,这不仅有唐诗宋词元曲为证,也有西方格律诗歌为证。中国古典诗歌的辉煌结束以后,新诗产生以来,多数时候,都说内容决定形式,这大概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在艺术领域的一种反映,却未必是历史上诗人的公论。多数诗人对这个问题取回避态度。何以如此?简言之,是诗人儒家理念与艺术直觉之间的冲突。少数诗人绝对倾向内容时,如白居易,他为“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作”观点写的诗,恰恰佳作鲜见、败笔最多。

  尚望孙兄用自己的格律理论,从形式上评论〈风筝〉的得失。


  风筝

  我从来没有飞过
  一直躲在角落里

  什么时候
  我们一起去飞啊

  尝尝
  天上人间的滋味



  远 行

  你说走就走了
  一个转身
  背后下了一场秋雨
  只湿了衣角



  你哭了吗
  我没哭
  一轮夕阳夸张的红
  醉了似的

  我一动不动
  一小时
  加上一天一夜
  送送你

  亲爱的
  想画你的背影
  用单一的冷色调
  未果



  迷茫

  我在哪里
  风清一色的刮
  云低低地垂
  天空虚无

  你呢
  正在谁的心尖上游走
  还是,与沙子
  一起沉淀了

  四处找不到你
  天色已晚
  轻拥,一条弯曲的小路
  入梦  

  
  孙逐明:  
  诗歌与格律是一对矛盾体
  诗歌与格律是一对矛盾体,要想诗歌具备强烈的音乐美就必须遵循格律的规定,要想畅达地抒发诗人自己的性灵,就要千方百计从格律里逃逸出去,升上自由的天空任意翱翔。艾舍尔的名画《释放》里〔见下图〕,可以看做是格律与自由之间的绝妙的对比,它还有一个迷人的过渡区域。诗歌真的象鸟那么自由吗?它们被囚禁在诗歌格律的系统中时,也象那些鸟一样难以忍受吗?现实中的富于音乐美的新诗与诗歌格律的规定之间,是否有一个不可思议的过渡区?  
  《释放》艾舍尔作〔石版画,1955〕。

  

  我们不妨考察一下京剧曲牌的节奏,这些曲牌里最多的是“有板有眼”的原板、滚板、导板、中三……可也有“板眼”不甚分明的“散板”。散板虽然“板眼”不甚分明,却依然有强烈的节奏美。戏迷们都知道,“散板”最难唱,如果平时不能中规中矩第唱好原板、滚板之类的“板眼”,是绝对唱不出散板的韵味来的。散板就是音乐节奏美的典型的过渡区。

  诗歌的格律就如同戏曲的“板眼”,有一些并不严格遵守诗歌格律的诗歌,是同样可以具备强烈的音乐美的。如果诗人们能参悟透格律与自由的过渡区的三昧,在格律与自由之间寻找一个适合的平衡点,大家就能在诗歌的天空上高高飞翔了。

  雨韵《〈远行〉外二首》之所以获得所有观贴者好评,绝非偶然。这三首诗除了它内容上的殊胜处之外,在形式上也极富于音乐美,它们正好就寻找到了格律与自由之间适合的平衡点。

  我们不妨以这三首诗为例,探讨格律与自由之间的奥妙。

  其一:《风筝》

  我从来○|没有▲|飞过△                  〔单拗,上去交替〕
  一直○|躲在△|角落△里                  〔单拗〕

  什么○|时候△                                  〔律句〕
  我们○|一起△去|飞啊 ○                  〔律句〕

  尝尝
  天上△|人间○的|滋味△                    〔律句〕

  分析:从节奏来看,此诗虽然句式参差不齐,可是有“三步朗诵体”作为节奏型贯穿首尾,有统一的节奏氛围,属于“半节奏格律体”;从平仄看,一半以上是律句,两个拗句也是单拗,没有双拗,也是“半旋律格律体”。虽然不押韵,不影响音乐美的大局〔按,也可以认为有暗韵:“过”与“落”押韵,“飞”与“位”押韵〕。

  其二:《远 行》

  你说走就走了
  一个转身
  背后下了一场秋雨
  只湿了衣角

  你哭了吗
  我没哭
  一轮夕阳夸张的红
  醉了似的

  我一动不动
  一小时
  加上一天一夜
  送送你

  亲爱的
  想画你的背影
  用单一的冷色调
  未果

  分析:节奏型的第二种形式是“长短句的集合”,以此模型原样重复,或者稍加变化第重复。其中有一种集合形式是“前面的长句+后面的短句的形式”,这种节奏型是收缩性节奏,比较适宜表现低沉压抑的情绪。很多新诗都喜欢采用这种形式。例如:

  《滞》老乃

  季节被风声击碎
  使劲抽搐

  已开和未开的花
  神情痴呆

  阳光被时针戳破
  铁青着脸

  落日倒悬于绞架
  目光悲哀

  我静静地坐了两个小时  〔从本段起,节奏有较大的变化,诗情也一变。〕
  然后犹豫着推开门
  出去散步

  鞋底生硬地敲打路面
  一张看不清的脸
  四处徘徊

  想象中柔软的东西
  扶着月光
  一地散开

  《远 行》也是一样,它的第一段是“长句+短句+更长的句式+短句”,形成收缩又收缩的节奏型,然后第二段第三段大致上重复这种基本节奏格局,到最后一段,变化稍大一点,最后两句仍然是用收缩型节奏作结。这首诗的收缩型节奏与送别的惆怅情绪很贴切。所以这首诗也属于“准节奏格律体”。

  其三: 《迷茫》

  我在|哪里
  风|清一|色的|刮
  云|低低地|垂
  天空|虚无

  你呢
  正在|谁的|心尖上|游走
  还是|,与沙子
  一起|沉淀了

  四处|找不到|你
  天色|已晚
  轻拥|,一条|弯曲的|小路
  入梦  

  分析:《迷茫》一诗节奏自由,没有明显的节奏型,但是每一句节拍感很强,短句与长句节奏的衔接自如,并不生硬,有一种散板式的节奏美,明显地不同于散文风格。如果作者平时写诗不讲究强烈的节奏感,没有经过训练,就不可能写出这种散板式节奏的新诗来。
  
  齐云:  
  这幅画真是绝了,能给我们很多启示。最下面是规律的起源区,整体是灰色的,深浅不一中表现了明显的规律;中间区,源起规律中的抽象的三角符逐渐变成了具体的“鸟”,灰色也演变成对立的黑白二色;最上面,对立的黑白色消失,黑白中和又变成了灰色,一只只鸟一方面具有独立性,独立飞翔,另一方面整体上仍然保持一定的规律,能看出源起规律仍然在起作用。自由区规律是源起区规律递推协变而来。如果把源起区的规律看作一种客观真理的话,自由区的规律就是“美”——美是合乎规律的自由行动,鸟的飞翔既是自由的,又遵从“客观真理”。这幅图的最上面部分正是对艺术美的绝妙图示。孔夫子回顾自己的人生境界,最后一个境界“七十,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就是人的内在活动与社会(自然)外在的要求相一致的“美”的境界。

  我如此来理解这幅画,与孙兄稍有出入?用画来说新诗,画的最下面部分是格律而无诗,最上面部分才是格律诗,心灵的自由与外在的规律融为一体,格律与自由并不对立,而是在鸟的飞翔中统一起来了。
  
  孙逐明:  
  这幅画是象征性的,当然可以作多角度的理解的。:)))
  关键是我们必须理解它所映射的实际法度。我的原意是:严格的格律体是最好的写作训练手段,而比较自由的准格律体以及受格律体影响的自由体才是创作的最佳形式。  

  卿儿:  
  诸位老师说得真好,呵呵
  但我觉得所站的角度不同所感受的也不同吧,这副画我的理解倒是与齐云老师不同,我觉得那下面的部分到是可以看作是格律诗,整齐严肃有序,且符合传统的对称美。那飞翔的鸟儿就似现代诗,向往自由的翱翔。它们源于格律诗,虽说是在飞,但仍各有各的位置,错落有序,我想这就是诗的一种内在的韵律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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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握灵珠,心开天籁

《释放》艾舍尔作〔石版画,1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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