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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文章:在对传统的深情回眸中打捞沉落的诗性——对刘年诗歌的一种解读

诗人这顶帽子,世人弃之如敝履。
我从灰尘里捡来戴上。
你可以骂神经病,笑我忧郁症,
也可以嫌我贫穷,斥我卑微。
但不要同情我。
我在怜悯世界。
——刘年

青年诗人刘年是湖南湘西人,现今在云南大型文学期刊《边疆文学》担任编辑。云南的昆明和湖南的湘西对于诗歌来说是两个意义非凡的地域名称。湘西是两千多年前屈原流放行吟的地方,一代伟大的诗人曾经在那里留下过他的“楚骚深情”。而云南的昆明住着于坚,于坚是当代诗歌不可忽视的代表人物,他的口语话写作和民间立场都走在当代诗歌写作的前沿。诗人刘年就这样从古典的深情中走来,抵达当代诗歌的前沿阵地,他的诗歌写作虽然无法回避当代立场,但是,在他的诗歌里我们更能发现他对传统的深情回眸——正如,他身在昆明却时时在回望他的故乡湘西一样。

“我不喜欢海子,不喜欢顾城,我喜欢苏东坡,不仅仅是东坡肉很好吃。”——这是刘年对传统的深情独白,当然,传统是一个非常宽泛的概念,在这里,我们所说的传统限定于中国的诗歌传统。刘年对中国传统诗词曲赋的痴迷,使得他的诗歌写作在对传统的深情回眸中打捞当代诗歌失落的风雅与沉落的诗性,并以此形成自己独特的诗歌写作风格,越来越引起诗界的关注。

一、浸染曲词的节奏韵律

刘年对宋词的小令、长调格外偏爱,对词牌和曲牌都颇有研究,《渔歌子》、《风铃草》、《忆湘西》、《出塞》,《一剪梅·寄内》等等这些诗歌的题目本身就是古典诗词曲赋里的词牌或曲牌(或类似于词牌或曲牌)。从视觉上给我们耳目一新之感,从意境上能够唤醒我们对远久的封存在我们民族记忆深处的众多传统意象的美好记忆,使之在我们审美感受过程中复活再现,获得一种跨越古今的审美体验。比如他的《出塞》:

我要问唐古拉山的鹰,
为何看不到我的故乡。

我要问呼伦贝尔的狼,
为何眼里总有着泪光。

我要警告贪婪的眼睛,
不要觊觎仅剩的牛羊。

我要警告世俗的铁蹄,
不要侵入多年的理想。

取下弓弦望一望阴山,
拉起弓弦望一望月亮。

别想逃避也别想阻挡,
这一曲马头琴的忧伤。

这首诗歌当中,除了诗歌本身赋予我们的众多意象之外,《出塞》这一词牌名就使得读者产生了众多跨越时空跨越文化的联想:长河、大漠、雄关、漫道等等这些古典诗词当中与《出塞》相关的意象便呼之欲出,并与诗人在诗歌当中表现的现代情怀相得益彰,使得整个这首诗歌的意象更为丰满,更为辽阔。这就是借用古体诗的形式来写现代诗的一种神奇效果——哪怕借用的仅仅只是一个词牌名。

刘年还精制了很多小诗,比如,他的《樱花》(一把/双人椅/空空/无人坐//樱花/不解事/还如/当年落)《莲事》(这里/莲花好/亭亭/为你开//荷盘/接雨韵/不用/带琴来)《夜航船》、《董家塘》、《在那遥远的地方》、《人间道》等等,这些小诗里浸染着古典词曲的节奏和韵律,给人回味无穷的诗意享受。刘年也借此彰显自己深受古典诗歌传统浸染后对古典对传统的推崇与回归。

二、继承传统的格律形式

刘年对古典诗歌传统的推崇还表现在他对古典诗歌格律的继承上。“格律”是古典诗词曲赋一个非常重要的元素,也是两千年汉诗母体上的一个“胎记”,然而。从五四白话诗歌运动到当代口语化写作,诗歌的观念、派系层出不穷,这些大致来自于西方理论思潮的观念和派系之争日益掩埋了中国诗歌的特有属性,使得中国当代诗歌的发展完全脱离母体而失去自我。这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表现就是逐渐演变为“口水化”的口语化写作日益摒弃了传统诗歌对于形式的讲究和要求,彻底消解了诗歌的格律,韵味,使得当代诗歌写作更像是一场汉语随意拼凑的游戏。正因为如此,近年来,诗界呼吁诗歌应该回归本位应该重视诗歌的审美和抒情功能的呼声越来越高。

刘年对此是一个积极的呼应者,他甚至直言不讳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他说:“形式,能继承的尽量继承。因为七绝五律,形式的确整齐好看。词虽不整齐,却也参差潇洒。另外,有的词牌节奏感很好。当然,形式不能讲究的时候,还是以内容为主。押韵和形式一样,能押的尽量押。毕竟有韵的诗歌易于传诵一些。”刘年的诗歌写作更是默默地进行这一实践,刘年对诗律学研究颇深,在他的诗里我们常常能找到古典诗词曲赋和民歌形式结构的完美结合。比如《故乡的原风景》:

1
那些青山,矮了许多;
那些田埂,短了许多。
那棵枇杷,已经挂果;
那轮夕阳,还在下落。
2
那条山路,依然坎坷;
那丛芭蕉,依然婀娜。
那些草籽,依然开着;
那只蜻蜓,再没来过。
3
村外小学,已经残破;
所有教室,已经上锁。
里面的我,外面的我,
隔着窗户,隔着银河。
4
光贵依旧,憨憨笑着,
他的铁环,换了摩托。
几碟往事,摆上木桌,
半碗白酒,半生蹉跎。
5
问问幺妹,不知下落;
问问小青,无法联络。
问问许三,他却沉默,
再问许三,还是沉默。

这首诗通篇基本上押的是“uo”韵,音韵和谐,句式整齐,我们似乎可以从中寻觅到六朝骈体和江南民歌的健康气息,对形式的修饰不但丝毫没影响诗歌的意境和情感抒发,我们反而更是从中获得一种别有的“韵味”和“意味”。还有《诗经·小雅·南山》写的虽然是现实中的故乡,但字里行间却散发着两千多年《诗经》的雅韵。还有《春城月》、《风吹断的桥》、《白莲》、《巴山夜雨》等等,这些诗在融入了古典的“韵味”后,音节流转起伏,韵律回荡优美,配以整体匀称的方块字排列的形式美(建筑美),达到了非常好的艺术表达效果,给人以韵味无穷的艺术享受。

刘年对古典诗歌“形式”上的一些东西的吸纳使得他的诗歌里有一种源自古典诗词特有的“韵味”,让我们在他的诗歌里重新找回了那些失落已久的源自母体的“味道”。这一“味道”也使得刘年的诗歌写作很好的掌握了“口语”与“韵味”的平衡,和当下众多索然无味的口语诗划清界线。同时,刘年更是通对中国传统美学温情的致意,向我们,更向当代诗歌传达了一种观念:诗歌,哪怕是当代的诗歌写作,它不止是个人生活状况的记录,同时也是整个人类精神和艺术形式完美结合的典范。

三、融入古典的意境之美

刘年的诗歌里更重视意境的经营,诗歌的意境是古典诗歌的灵魂,当然,也应该是当代诗歌的灵魂,不过,从白话文运动到朦胧诗再到当代新生代诗歌登场,在这一百年的诗歌发展历程中,反意境说与反意象说以反传统美学的面目到处张牙舞爪,使得当代诗歌一步步远离了诗歌的意境之美。特别是最近粉墨登场的“下半身写作”“梨花体”“撒娇派”“羔羊体”更是让中国诗歌特有的精神特有的意境之美茫昧难求。使得那个延续数千年的诗歌王国,更像一个遥远的古堡,只能隐隐出现在我们海市蜃楼似的幻觉中。

而刘年却和当下不少被誉为“新古典诗派”的诗人一道,继承传统,经营诗歌的意境之美,让我们在当下诗歌浩渺的沙漠中还可以依稀看到中国诗歌意境之美的朦胧幻影。

比如,刘年的《湘西土匪》、《洪家营的夜》、《忆湘西》《洒满月光的遥远的集市》、《前度刘郎今又来》、《猛洞河的春天》等等都非常生动形象地描绘了家乡湘西一系列的山水意境,让我们走进如梦如幻的湘西世界里,这些诗中呈现的诸如“莲”“水”“村月”“枇杷”“青瓦”“小巷”“青桐”等来自故乡的丰富意象,自然,清爽,明丽,灵秀,雅洁,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审美快感。还比如,《走向稻城》、《如果你要去稻城》、《走进西藏》、《草原之夜》、《青稞酒》、《红土高原》等等诗歌当中,行走中的刘年动用他灵性的想象,用一串串带有浓郁地方特色的意象直接勾画出一幅幅地域风景图,在这些不同的风景里处处浸润着作者深处大自然的诸多情感和妙悟。

当然,刘年更偏爱把一些古典的意境融入到当下语境当中,形成自己独特的艺术体验。比如他的《云深不知处》:

    1
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所以在路口,种了一棵松树。
    2
现在,树已经老了。
   3
树下,会有个小孩,等人归来。
那不是我。
   4
他会告诉你,
我采药去了。
   5
不要问在什么地方,
他只知道在这座山中。
   6
云雾很深。
什么都很难看清,什么都很难找到。
   7
你不会问采什么药。
他也不知道。
   8
我在寻找你说的四叶草。
   9
我的伤,
一直没好。

这首诗以口语化的表达和当代人的视角对贾岛《寻隐者不遇》这首古诗的意境地进行了巧妙的诠释与大胆的想象,当代视角与古典意境,口语节奏和古典韵味融合在一起,给人以一种扑朔迷离的朦胧的意境之美。类似的还有诸如,《红楼梦》、《焚稿》、《我不是扁鹊》、《聊斋志异》、《诗人之死》等等,这些诗歌都以巧妙的视角还原了古典诗词或古典艺术场景中的意境。彰显了刘年回归古典诗词意境美学的创作风格。
   
四、倾注沦落的古典情怀

刘年的诗歌不仅在外在的形式上吸纳古典,而且,在内在的情怀上也深深地烙上了传统的痕迹。比如他的《湘西》:

   这里青山绿水,
   曾经盛产土匪。

   还想做个土匪,
   独霸这方山水。

   赋税不许进来,
   风光不许出去。

   早晨东山采薇,
   黄昏南山采菊。

   晚上那树梅影,
   可做押寨夫人。

这首诗是一首写故乡的诗歌,诗中饱含作者对故土山水之美的赞美之情,然而,这种对故土湘西山水的热爱更融入了陶渊明“南山采菊”和林逋“梅妻鹤子”的隐士情怀,使得作者的这种故土情怀中更富有古典的气息,使作者对故土湘西的热爱当中更融入了古人归隐的情怀。

其实,刘年常常这样,从几千年中华民族诗国母体里一点一滴吮吸着营养丰富的奶水,然后哺育出一首首意象翻飞,韵味十足,温文尔雅的小诗。他不管外面世界的喧嚣,不管同在一个领域里高喊的什么什么主义,什么什么派别,以及他们之间的恶斗,他潜下心来,时不时焖一口小酒,吹一曲口风琴,动用他全部的感性、真诚,一首点缀些宋词的委婉瑰丽,一首泼洒些唐诗的雄浑气象,一首抒发点李清照式的凄风苦雨的感伤情愫,比如《无题·往事一杯沧桑》,比如,《流年似水》、《心中事,君知否?》。一首展现一下潜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陶渊明之类的山水隐逸者的情绪,比如,《凤栖山农庄的四季》,比如《最想做的事》。当然,也会抒发李白式的飘逸洒脱的豪情,比如,《阿昌刀和刘年诗》,但更多书写的还是杜甫沉郁顿挫的悲悯情怀——对现实生存处境的沉痛书写和深沉隐忧,甚至辛辣批判,比如:《矿难》(埋在矿井里的人/很多年后会不会变成更值钱的煤)、《出口》(据报道/今年我国的出口形势大好/我们的服装出口世界第一/我们的电视出口世界第一/我们的贪官出口世界第一)《过关》(木材检查站/就在青天坪/烟是敲门砖/钱是通行证)还有《不过如此》、《买刑》、《民情》等等。

刘年似乎更擅长用一种古典的情怀和现实世界的万千事象进行深刻的对话,他时刻怀有悲天悯人的火热之心,他时刻不忘对这个社会倾注人文关怀。他的情怀是古典的,他的情怀当然更是现代的,他正是把自己这种源自古典的深情真切地融入到对社会现实的反思与批判当中来,凭着一个诗人对时代的敏锐和责任,凭着他对古典对理想世界的满腔深情,他执着的书写着这个时代,他的诗歌也因此具有了更深度的表达。

刘年对古典诗歌在节奏、韵律、结构、意境、情怀上的继承很容易让我们把他的诗歌归纳到“新古典主义”写作中来。但是,或许,刘年并不太在意也不喜欢自己写作上的流派归属,在这个众声喧哗的时代,刘年是一个默默写作的人,记得他有一句让我印象深刻的话:“人们都说我很黑,像矿工一样,怎么会写诗。其实,诗歌有时候就像煤,点燃了可以温暖人间。”其实,刘年就像那个矿工,在黑暗里潜伏,他从遥远的地底挖出煤来,烛照人间,就像他从遗失千年的传统中寻觅诗意,温暖我们每一个读他诗歌的读者。

当然,通过对刘年诗歌的深入解读,我们发现刘年对古典的吸纳、继承并不是一种拘泥于古典的生硬模仿,而是一种在当代语境下有着丰富素材的虚构,是一种与现实接壤的理想,更是一种把古典与现代打通了的创造。在他的诗歌里,他极富深情的对传统回眸其实更是在苦苦寻觅、打捞当代诗歌沦落的诗性。不过,需要提醒诗人刘年的是,这种口语写作下对古典诗意的回眸,这种古往今来的立体交叉,在刘年的诗中虽然已经具备雏形,但诗人的精神向度还需要向更宽广更深远的角落深入、拓展,这样才会蔚然成大观。诚如梭罗在《瓦尔登湖》中所言:“我们也许不能够在一个预定的时日里达到目的港,但我们总可以走在一条真正的航线上。”

或许,刘年,正在路上。
手握灵珠,心开天籁

从刘年博客上找来的一个刘年诗歌的评论。作者名字叫欧阳文章。贴上供赏。
手握灵珠,心开天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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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年写诗十年,写散文两年,快要以散文名世了。
刘年再写十年诗,也出不了名。
等刘年出名,再看今日感慨。
手握灵珠,心开天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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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年写诗十年,写散文两年,快要以散文名世了。
刘年再写十年诗,也出不了名。
等刘年出名,再看今日感慨 ...
齐云 发表于 2012-6-12 16:56



    当今有名的,后世未必有名;当今无名的,后世未必无名。
士为知己者死,诗因知己者活。
我希望我的诗——字少义多,言浅情深,语淡味浓,思奇韵和。
卜白的博客——http://blog.sina.com.cn/yx5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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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年的诗是真正的诗,当今诗人和诗评家和诗编辑不是不识货,而是不愿也不敢识货。他们无法写出真正的诗,如果承认了刘年,还有活路吗?
士为知己者死,诗因知己者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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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无法写出真正的诗,如果承认了刘年,还有活路吗?
——卜白妙语,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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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6# 诗酒自娱

刘年就在那儿!天下识君者,大众也!
当我坐在那架破旧古钢琴旁边的时候,我对最幸福的国王也不羡慕。    ——海顿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屈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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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年的诗是真正的诗,当今诗人和诗评家和诗编辑不是不识货,而是不愿也不敢识货。他们无法写出真正的诗,如 ...
卜白 发表于 2012-6-12 22:32



   针砭时弊,一语中的! 诗兄慧眼慧心,欣赏!
真正的好诗,读到的人是幸运的;写作的人是幸福的!!问好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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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酒自娱 发表于 2013-3-26 15:22



    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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