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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盅稀饭

一盅稀饭

      在我的成长岁月里,三年自然灾害是一段抹不去的沧桑。
      那时我父母在当时重庆最高级的“颐之时餐厅”工作,那几年虽然吃的很匮乏,我们三姐弟也没有饿过肚子。父母把他们的饭留给我们吃,他们自己吃糖糟,父亲也把有的同事不喜欢吃的那份糖糟收来自己吃,不知道糖糟是做什么的下脚料,只感觉很难吃。也吃过土茯苓做的馒头,土红色的很难咽,但总的来说能吃饱,在当时就算很不错的了。
      在那个岁月里,我们家最高兴的事,就是父亲或者母亲休息那一天,一家子如同过节一样。那天母亲会为我准备一口中号锅,上面系上绳子,我提着空锅到颐之时餐厅的底楼职工食堂打饭。按规定职工休息那天是可以把自己的那份饭菜拿回家来吃的。发饭菜的伯伯是父亲的老同事了,他会把一份饭菜倒在我的锅里,还要加上满满一锅煮过骨头或者肉的油汤。我小心地提回家后,再放一些饭菜煮在一起,同时也叫上我们的伯父,就着煤油灯(那时家里还没有电灯),全家人幸福地享受着。
我那在农村的二姨妈就是三年自然灾害饿死的,据说死时全身浮肿,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二姨父独自把三个孩子拉扯大。所以有段时间把在合川农村的外婆接到家里来了。我们当时吃的都是罐罐饭,有时上面也会放上一小块配给的点心蒸得很软来吃。
      我记得父母当时很瘦很瘦。在我小小的心灵里最大的奢望是能把炒鸡蛋吃个够,因为太香了。
有时父母上晚班,我会把两个弟弟带到餐厅门口去玩,看到母亲在餐厅里忙碌着,大厅内灯火通明,常常满座。记得那时一大碗排骨汤五毛钱,但父母从来没有买给我们吃过。
      当年小不省事的我,有一天在餐厅内发现了我们学校魏主任及家人在那里就餐,就忙跑上去,脆声声的叫了一声:“魏主任好”。魏主任当时很尴尬地答应着。后来母亲说这个人常到这里来,但至从我去问过好以后,就再没有去过了。
      最让我愧疚的是,当时我的小弟在上幼儿园,一天母亲休息就没有让弟弟到幼儿园去。按规定不去的那一天,可以把属于小弟的那份饭带回家。母亲为我准备了一个没有盖的不大的磄瓷盅,到幼儿园装了一盅有点油珠的蔬菜煮的稀饭,闻着好香,忍不住喝了一小口,太香了,又没有忍住,喝了第二口,第三口……一直克制着挣扎着,但欲望最终战胜骨子里的小我,直到把稀饭喝得只剩小半盅了,这才清醒过来,怎么回去向母亲交待呢,我流下了眼泪……
      最后心一横就着泪水,把那两大口稀饭喝完,回家对母亲说稀饭被街上的抓精抓了。当时因为缺吃的,街上常常有人抢吃的,被人们叫作抓精。母亲没有过多地责备,只是说太可惜了,那年可能我近十岁吧。几十年过去了,每当想起这件事,总有一股莫名的悲哀,也常常为这事自责。
      在人生的长河中,我们会谈忘很多过往,但这一记忆总是挥之不去,那时的心理动态,一直很清晰的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但愿这样的日子不再来。
             写于2011年11月
我来不及认真地年轻,待明白过来时,只能选择认真地老去。———三毛

好文章!生动,亲切,真情自然流露,细节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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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3# 海棠依旧

谢谢,问好。
我来不及认真地年轻,待明白过来时,只能选择认真地老去。———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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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动朴实,读来感人。糖糟是大米熬糖后的残渣,以前都是喂猪,在困难时期成了美食,要开后门才能买到,当时我父亲在县人委(政府)工作,食堂里偶尔会有一点糖糟,大家都视若珍品,我也吃过,看了那到文章便马上想起。
想顺便更正一个说法,“三年自然灾害是一段抹不去的沧桑”,其实与自然灾害没有一点关系,都是人祸,这在今天已经是常识,只是几十年的习惯说法不容易改过了。比较客观的说法是“三年困难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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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5# 虞廷


    嗯,明白的。问好。谢谢
我来不及认真地年轻,待明白过来时,只能选择认真地老去。———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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