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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敏蓉:忆大学校外实习生活

     我们考入西南农学院正值三年困难时期,国内非重点大学经费不足,硬件设施短缺是普遍现象。我院虽被纳入高教部“重点联系”的十三所农业院校之一,但建校历史短,底子薄。农机系历史则更短,我们60届是建系以来的第二届本科生。那时校内的实习工厂只有几张钳工台,农业机械的种类也少得可怜。由此,同学们对校外实习的期盼真的是到了“渴望”的程度。时光飞逝,不知不觉间已跨过了半个世纪,而当年曾经参加过的四次校外实习,为我们开启了操作实践和认识社会的一扇窗口,至今还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记忆。
                  62年金工实习
   范学书老师“金工”课的授课老师,也是实习领队,目的地是本市綦江汽车配件厂。这次实习是在国际上中美关系紧张,国内经济实行“调整、巩固、充实、提高”方针的大背景下进行的。由于当时实习全是公费,又遇国家经济困难,在吹风会上范老师特别指出要作好艰苦奋斗的打算,要吃苦在前,团结互助,严格遵守实习纪律。
   6月23日,清晨五点多钟同学们就起来收拾行李,九点半离开学校到北碚车站候车。由于汽车晚点,下午三点多才到达市区。利用自由活动的四小时,我们参观了几个商店,不论从品种到数量都使人欣喜惊奇。自由市场更不用说,虽然乱些,但有钱就能买到粮。看来国家正慢慢从三年自然灾害的阴影中走出来。晚上全系100多名同学在毗邻火车站的重庆市三十中集合,夜里打开行礼就睡在教室的课桌上。
   第二天清晨四点半,大家就起床赶到火车站。6点20分,火车徐徐离开重庆。抛开一路的劳顿,同学们热情高涨,车厢内喜气洋洋,谈笑风生,不知不觉就到了綦江。小憩之后,乘船经碧绿的綦水逆流而上。一眼望去,不宽的河道,清清的河水,岸边竹林郁郁葱葱,远处田野里的庄稼渐次成熟。到达实习所在地桥河镇,同学们拾级而上,最后在蚕种场空闲房中垫上稻草搭好地铺,累得美美地睡了一觉。
   綦江汽车配件厂是重庆市专门生产加工各类齿轮的老厂,设备齐全,水平较高。时至今日綦江成为重庆直辖市的齿轮加工基地绝非偶然,可能跟当年抗战需要有关。该厂生产军工齿轮的车间建在山洞里,听说实习中都不得一见。
   熟习周边环境后,6月26日正式开始实习。老师明确这次实习以分组参观、老师和师傅讲解为主。先用15天时间对木工、锻造、铸造、热处理、机械加工、机电、工具、检验等车间和有关工序进行了仔细参观。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金加工车间:加工齿轮的设备一应俱全,滚、插、刨、剃、磨等专用机床令我们眼界大开,师傅们在百忙中给我们讲解了这些机床的工作原理和用途,增加了不少感性认识,使过去书本上学的东西在这里变得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不再枯燥。车间里,机器不停地高速旋转,马达的轰鸣声,切削的嗤嗤声,成品撞击的叮当声和运送零件的喧嚣声,构成了一部劳动交响乐,这热火朝天的生产场面使我们深信:我国工业生产有着巨大的潜力和光明的未来。
   更值得称道的是该厂热处理车间的技术水平。箱式电炉、渗炭炉、淬火炉、氮化炉,书上没介绍的设备这里应有尽有。参观后我们懂得了要使齿轮有一层坚硬耐磨的外壳,关键是要进行正确的热处理。如果说通过课堂讲述对热处理的重要性还丝毫没有认识的话,那么在这里就彻底转变了观念。
   一日三餐仍很艰难,记得多次午餐和晚餐是吃白水煮玉米当饭的。居中柱同学在七月六日的日记中写到:“今天晚上吃大米饭,大概有10天没吃它了。”有一天唐姓同学没参加实习,回到住地才发现他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原来是因为没吃饭,肚子饿了。究其原因,是由于在学校的饭票限有早、中、晚的印章,而这里的票只有日期,他经常一顿吃了两顿的,提前花完了票。事后还是女同学给他凑了一些饭票才解决了燃眉之急。另一件记忆深刻的事是吃李子。当地“江安李”特别便宜,同学们花几分钱便可买到一大堆,又能充饥,又可补充维生素,两全其美。
    生活如此困难,但我们求知的热情却分毫未减。范老师更是不辞辛劳,不厌其烦地把辅导工作做到一批又一批学生的实习现场,经常讲得口干舌燥,声音嘶哑,切实提高了实习效果。我不知道五十年后的今天,大学老师是否还能像当年我们的老师那样,领着不高的工资,过着和学生一样吃不饱的日子,还孜孜不倦地为培养祖国的建设人材而倾尽全力。
   7月12日至18日进入报告总结阶段,有四个报告题目供选择,每道题都包括了机床设备、零件加工工艺和热处理内容,份量很重,对我们既具挑战性,又有吸引力。这一周正是重庆炎暑炙人的盛夏,每天烈日当空,晴空万里,温度在38度以上。且当时又没有风扇,更没空调,同学们居住的蚕房密不透风,酷暑难熬。晚上不少同学就把地铺移到外面。那时大气环境非常好,碧空如洗,吹拂着河边飘来的徐徐凉风,面对着满天的繁星入眠,这是现代人无法享受到的快乐。酷暑并没有动摇同学们强烈的求知欲望。写报告,查资料,跑车间,都如期完成了实习报告。
   据我班赵蔚霖同学回忆:他在实习过程中暗自用功,消化吸收所见所听到的一切。数年后,他担任了一个落后地区机械厂的技术员,实习得到的知识发挥了极好的作用,让他很快就名声鹊起,完成了多项技术革新和发明创造。许多大型机械制造厂的老师傅夸奖他,不少有名工科大学机械制造专业的毕业生也不敢小觑他。可他们哪能想到,他只不过是一所农学院毕业的、年轻的农机应用专业的弟子!真的要谢谢綦江汽车配件厂,谢谢工人师傅,谢谢范老师!是你们让我们终身受益。
                     62年 秋耕实习
   秋耕实习全班分成南充和绵阳两个组,我被分在南充组。9月25日上午,由讲授水力学与水力机械课的陆永祥老师带队,二十多名同学在一派秋色中乘敞篷卡车(因经费所限租用返空货车)出发,经合川、武胜奔向重庆以北嘉陵江西岸的丝绸之都南充市。那时国道都是土路,卡车一过卷起满天尘土,不一会儿同学们头上、脸上、身上全是灰尘。班干部把前面的位置留给女生和体弱多病的同学,自己坐在尾部经受秋风和尘土的吹拂。所经路段是四川柑橘主产区,当下正值丰收时节,沿途星落棋布的果园内,树枝上挂满了红绿相间的、沉甸甸的柑橘,令我们大饱眼福。川北风光如此美好,使我们这些平日对周边区县知之甚少的学生,感到既新鲜又有韵味。
   晚上夜宿在南充中学,男生在大礼堂的舞台上搭铺,女生则睡在教室的课桌上。由于教室没有门,我们都不敢沉睡,半夜我看见一个人进教室走来,吓得大声惊叫起来,把所有女同学都吵醒了,才知是一场噩梦。
   次日清晨向位于嘉陵江东岸靠北的阆中县进发。汽车须乘轮渡过江。来到渡口时江上风高浪急,临时停渡。利用等船的时间,参观了建设在江边的一个大型排灌站。四川省在“提水为主,提贮结合,综合发展”方针的指导下,全省排灌站像雨后春笋般地建设起来。眼前的这个站是全省大型站之一,机器多,功率大,设备完善,运转正规。站长带领我们参观,还介绍了建设中的经验教训,加深了我们对水利机械的了解,受益匪浅。
   下午风小了,汽车渡江后继续北行,经过南部县长长的盘山公路,在没有护栏的险峻山道上艰难爬行。一个急转弯,又一个急转弯,绵延不断。车前是重峦叠嶂,车下是不见底的深渊,载人的货车一不小心就会有车毁人亡的危险。我们的心都揪紧了,还有同学晕车吐了,根本没有心思眺望满山的秀丽风光。就这样翻过最后一个山梁,天黑后到达了阆中县城。
   按原安排全组同学都集中在阆中拖拉机站实习。不料处在城边的这个站太小了,容纳不下,临时商量决定分流多数同学到隶属遂宁地区的蓬溪县拖拉机站落脚。第二天,我和陈复兴、赵蔚霖等15位同学,连古城阆中都未能一顾,又继续前行,带队的仍然是陆老师。这一走就留下了终身遗憾,因为至今我也没有机会再来这里观光这座远近闻名的美丽古城。   
   傍溪而建的蓬溪拖拉机站不大,拖拉机不足十台,却有三、四台带病,能开展作业的机组不过五六台套。十多个同学被分成六个小组,随主机驾驶员实习。我、陈复兴等人所在的机组叫一号东方红,主驾驶员是徐师傅。由于车况较好,我们这组由陆老师亲自带领最先到达垦区开始作业。
   蓬溪平坝多,地块大,适于机耕。我们轮流坐在主驾驶位,徐师傅在旁边指导。铁牛发出隆隆轰鸣,锋利的五铧犁翻开黑油油的沃土,我的心里乐开了花。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成为一名女拖拉机手,我感到无比骄傲!经过两天的实习,我们都学会了驾驶和打犁,徐师傅也放手让同学们自己操作了。
   没想到不久就出了一件惊人的大事故,差一点就要了我的命。那是第四天的白班,轮到我和陈复兴两人驾机作业,陈开车,我打犁。当时技术落后,五铧犁起落机构是人力手动操纵。没想到机身在地头转弯后应该落犁时,却因为操纵杆发卡失灵怎么也搬不动。我身单力薄,情急之下,只好从铁椅上站起来,用两手抱住操纵杆,倾尽全身之力往前推。不料这时操纵杆却突然跳出了锁口。一闪之下,我整个身体向前扑出,重重跌落在座椅下的未耕地上。要命的是五铧犁第五个犁铧内侧机架上安装了一把飞快的圆盘犁刀,是专门用来切开未耕地的。我从第一犁铧对应处落下,着地时第二犁铧已过,如果再过两个犁铧,犁刀就会从我的肚子上切过。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复兴看到围观同学在使劲挥手,听到人们惊心动魄的喊叫,他没有慌乱,边回头看边踩下刹车,机车立即稳稳地停住了。好险!此时犁刀距我的身子不足一尺,真是大难不死。陆老师的脸都吓白了。要说大事,这件事要算这次机耕实习最大的一件了。剩下来的时间一切顺利,我们都切实体验到了驾机作业的快意,掌握了机耕作业的要领。
   大家喜欢机耕的另一个原因是作业时有饱饭吃。每天送来的有米饭,蔬菜,有时还有肉,在背风的坡下一蹲,吃个精光。
   最后一个星期,我们都回到站上住。为了加深对拖拉机结构的了解,对一台需要大修的东方红—54型拖拉机进行了拆装实习。在师傅的带领下,我们飞快地把拖拉机按部件零件拆开摆了一地。由于无经验,又不细心,零件之间的相对位置没记好,装起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加班加点一个星期,勉强装好进行了试车,问题很多,只好留给师傅们去解决了。通过拆装,我们对拖拉机各部件的构造有了深入的了解,为以后专业学习打下了牢固的基础,收获颇丰,但辛苦了师傅们。
   生活依然艰苦。站内只有红苕玉米等勉强填饱肚子。下班后门前那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成了我们亲密的伙伴。清晨我们在这里洗漱,下班后我们在这里净去满手的油污。双脚用力踩在河床的沙子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同学们一边斗嘴,一边打水仗,流水声、欢笑声响成一片。
   历时约一个月,我们完成了全部实习计划。和师傅们的朝夕相处,使我们对农机作业的威力和艰辛都有了切身的体会,师徒之间的感情与日俱增。临别我们草拟了一副对联,装框后作为谢礼,交站领导惠存留念。上联是:“献青春驾铁牛兢业奋斗”下联是:“尽心血扶新军一丝不苟”。我还写诗一首名为《告别》:
   记得那天到东方红,
   师傅紧握我双手,
   透过满手的油垢,
   师徒的心啊!紧紧连住。
    昨天我们还是生手,
   今天驾着铁牛在坝上奔走,
   锋利的犁铧翻起块块沃土,
   劳动的汗水将换来丰收的幸福。
    时间在悄悄地溜走,
   明天又要踏上归途,
   我们曾经耕过的土地上,
   麦苗早已露头。
    想起我们的进步,
   怎能不感谢亲爱的师傅,
   你教给我们书本上没有的知识,
   你留给我们最宝贵的精神财富。
   再见了,亲爱的师傅,
   再见了,一号东方红,
   年青拖拉机手的心啊!
   永远为机械化事业跳动。
   在那个思想单纯,淡泊名利的年代,这些精神礼物足以让为我们辛苦付出多天的师傅和站领导们为之高兴。
   依旧是大卡车,依旧是一路风尘。只是满山遍野的果树上正在被采摘的红橘已将原野染红,就像我们实习的收获一样,硕果累累。   
   64年农机实习
   夏收时节,在顺利完成毕业考试后,外出参加农机专业实习。全班分成三个组分赴省内各地。我和班上赵蔚霖等六位同学,与全年级五十三位同学一起,由师孝全老师带队,地点在四川省简阳县,内容是对四川省引进的9种进口脱粒机进行试验鉴定,主办单位是四川省农机研究所。
   4月27日晚,火车驰离重庆站后一直向西开往简阳。清晨,天渐渐亮了,车厢里活跃起来。同学们争当义务服务员,为旅客倒茶送水,把车厢打扫得干干净净。学雷锋活动的开展使帮助他人蔚然成风。革命歌声、拉拉词在各个车厢响彻回荡。
   到达目的地了。在与其他组同学握手告别后,我们住进了简阳县干部招待所。由于经费有限,一律是地铺。安好了家,立即去参观机具。9台引进的脱粒机和一台烘干机整齐地摆放在礼堂,引起同学们极大的兴趣。
   经过两天准备,按每台机器配3-4人分工,我们五十多人随机分到各打麦场点。具体性能鉴定工作有三项:一是脱粒,一次试验要求连续喂入120把麦秸,每把重18斤,同时还要测定即时功率;二是样品处理,要按时把精粒和次粒出料口流出的麦粒以及出渣口吹出的麦粒收集归拢,进行称重并登记;三是总功率测算。由于试验要求脱粒机连续作业,工作十分辛苦,经常加班到深夜,且技术含量不高,较为枯燥。我们大都能做到和社员一起劳动。半个月下来,除把人晒得黝黑、黝黑的外,对脱粒机的构造特点、故障及性能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我和赵蔚霖还兼秘书组工作,主要任务是到现场收集材料出简报。为此我们可以到各个点走走看看,也随机参加实验操作。有两件事记忆深刻:
   一天下午,我到升阳三队脱粒机所在点参加作业,一个叫蔡岳军的接班后开始脱粒。突然我发现精粒口出来的颖壳越来越多且堵塞,两个人商量后决定提高风扇转速增强吹出力,但吹出损失却增加了。后来决定把吸尘风扇吸力增大,调到转速小于标准位置后,果然解决了问题。之后机器连续正常工作了半天。
   还有一次险情是那天赵蔚霖坐在麦场记录桌前专注地看几天来的数据,不料一条剧毒的竹叶青蛇悄悄游到了他的脚旁。偏偏他那天又是赤脚穿的草鞋,眼看就要被蛇咬。说时迟那时快,一位社员发现了,上来就把赵向后扳倒在地,同时大喊“有蛇”!还没等赵反应过来,又一个社员已经操起扁担直接把蛇打成了两段。事后想来还真有些后怕。
   5月3日上午,我和赵蔚霖找各组长了解情况,下午大约用了两个钟头就把第一期简报内容全部搞定。由于条件艰苦,出的简报全由同学们自己刻写,自己油印,装订成册。除参加试验的同志人手一册外,还要邮寄到有关部委和全国各省市自治区。截至五月三十一日,我们一共出了十多期简报,总结经验,传递信息,促进了实验工作。
   其间,我们还就地参观了红塔抽水站和投资208万元建成的打石坳大型抽水站以及远近闻名的省机械化植棉试验重点站。亲眼目睹了抽水机、潜水泵、人工降雨、自流灌溉等等设备。同学们被这些机械深深吸引了,感到眼界大开,看到了农业机械化事业的光明前景;同时也听到各站技术力量严重不足的呼声,深感就要毕业的我们身上肩负着的崇高使命。
   5月27日测试工作基本结束,研究所的胡匡木老师做了实验鉴定初步结果报告: 一是  整个性能试验条件全为湿脱,干脱性能资料贫乏。进口机湿脱性能较差,难以适应我省收天湿度较大的情况。 二是试验积累的资料很宝贵,在国内外都是不易找到的。体现了科研、院校、生产单位三结合的成果。59位同学参加试验,培养了大批懂得专业知识的技术干部,掌握了科学试验方法。期间为五个公社十六个大队脱麦子四十万公斤,使农民有条件对棉花等夏收作物进行田间管理,进行了生动的农机示范教育,进一步增强了农民对农业机械化、电气化的信心。
   开始写实习报告了,我选择的题目是:“关于吸引型风道的特殊机构分析”。由于准备充分,在两天内按时完成交卷。
   一个月来,们天天和这些脱粒机相伴,用辛勤的汗水为社员们脱粒。就是在这个地方,我们懂得了那些看似技术含量不高的工作有多么重大的意义;懂得了一项复杂的科学研究工作应该怎样去做,丰富了我们的专业知识;社员们对脱粒机发至内心的赞扬声,更坚定了我们为农业机械化事业奋斗的决心和信心。我永远记住了这次实习,永远记住了简阳。
                      64年机修实习
   6月2日上午离开简阳,火车继续向西飞奔,绿绒毯似的天府大地映入我们的眼帘。在这秧苗茁壮生长的季节,我们来到了机修实习目的地—德阳。先于绵竹到达的十多位同学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我们的眼前,啊!一个多月没见面了,一阵狂欢的握手。下午起风了,下起了小雨。远处一辆车开过来,草帽下人头窜动 ,“是江油的同学!”于是,一窝蜂拥过去,又是一阵狂欢握手。
   实习领队是教拖拉机汽车修理学的杨德明老师,地点是德阳重机厂的汽车修理厂。位于成都北不到60公里的德阳,五、六十年代可是个了不起的地方。第二个五年计划拟建的德阳重型机器厂,是前苏联援建的一个超大型项目。中苏关系恶化后,苏方撤图纸、走专家,德阳厂成了典型的“半拉子”工程。我们实习的这个汽车修理厂,原本就是为重机厂配套服务的,带领我们实习的工人师傅大都来自遥远的东北,为人既豪爽又和蔼可亲。除了实习,杨老师还交给我一项特殊任务,那就是搞实习园地,由赵蔚霖同学担任生活委员,协助安排好大家的吃住。
   全班分成三个组,轮流在燃油系、电系、发动机拆装、电镀工艺、拖拉机汽车底盘车间实习。领班师傅对车间的每道工序都要进行详细的介绍,同学们进行观摩和尽可能多的实际操作。因此这次实习非常劳累,但学到了汽车拖拉机修理的基本技能,还着重观察学习了许多重要另部件的修复加工工艺,为我们不久后从事农机修造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收获颇丰。
   印象最深的要属一位长着一副长络腮胡子,我们暗送雅号为“马克思”的老鉴定技师。他不干活,整天安坐在椅子上,半闭着眼侧耳倾听。更滑稽的是他常常拿南瓜藤做烟管,吸自卷的雪茄,悠然地享受尼古丁的刺激。所有修好的汽车拖拉机都要经他目测和听声音,不合格的一律不能出厂。他对各型发动机性能的熟悉和掌握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令我们十分羡慕和钦佩。
   这期间出了两个小插曲:一是生活委员赵蔚霖要挨个收钱去给大伙儿统一换饭票,就是这件不起眼的工作,隔三差五地让他忙里忙外,经常弄得满头大汗。实习后期,终于忙里出错,短了5元钱的饭票。他好为难哪!要知道每个月家里能供给他的生活费只有6元,怎么赔得起呀。还是杨老师知心,他不但没有埋怨,还自掏腰包解了急难,令他至今都感激不已。二是为了搞好实习园地,我看见坝子中放了一张黑板,以为是无人照管的,一个中午没休息与同学一起把它抬来洗得干干净净的,花边也贴上了。后来才知道这是电影院搞宣传的黑板。书记王文焕代我们去归还并向人家道歉方作罢。
   实习中和师傅及他们的小徒弟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时光飞快过去,离别就在眼前。我们和厂方分别准备了一些节目,举办了气氛热烈的告别联欢晚会。李代华、赵蔚霖、周仲渝、余卓昌四人化妆表演了滑稽舞蹈“那天我从你门前过,”工厂小张领舞的“在一个美丽的地方”、“蒙古挤奶舞”等节目受到观众的热烈欢迎和喝彩。
   7月1日就要离开工厂回学校,火车站告别时,我们和师傅及工友们紧紧握手,依依不舍,有的工友还紧拉着我们的手哭了。列车在站台送别的人流前缓缓地启动,熟悉的身影在车窗外渐次掠过,车速越来越快。随着长长鸣响的汽笛声,德阳重机厂在地平线上消失了,但实习的美好回忆却永远留在我们心里。
   五十多年过去了,当今儿孙们的大学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实习已成为他们谋生的重要手段。看着不断翻新的大学实习,心中不时回想起我们愉快而有意义的大学实习生活,它已成为我漫漫人生纷繁思绪中的宁静港湾。
                            2013年9月于重庆
  作者简介:谢敏蓉,女,71岁,重庆市审计局退休干部,此前任局法规处长。

敬佩谢老师的记忆,那么多年过去,居然还叙述的有声有色,真是好文章!那个年代,艰苦是艰苦了些,但是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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