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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缘订交“花桥翁”

     
       10月28日晚上,我在邮箱里收到署名“花桥翁”的一封来自武汉的信,读后不仅长吁一声,惊动了在客厅看电视的老伴,忙问何事。这一声长吁包含了多少内容,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啊!是这些文字把我带到了六十多年前苦难的童年时代······
       哦,是这样的:就在头天下午,我在博客里收到一条留言:
   
       kk_de杂货铺说:我家1951年遭受过和你家一样的苦难,父亲在第二十一兵工厂因那场事故枉坐冤狱386天,于1952年下半年无罪释放,那时我姐弟在宁和村小学读书,次年春全家离开了那个让人心痛的四维义村。而今,家父已逝,儿女们一直不清楚那场事故的起因、过程和结局和父亲在狱中的苦难。有幸能看到先生文章,还望先生能给更多的知情。
   
   读后既感到意外,心中又五味杂陈。因为这几行文字触及了我深埋于心的隐痛啊!我立即回复,并告知我的电子邮箱,请他迅即联系。这样才收到了下面的邮件:

尊敬的万老先生:您好!
    感谢您的回复。
    昨日,我再一次在百度上查询“第21兵工厂”,这次,连接到你的博客里《花卉园中忆华年》的文章。您的文章引起了我的关注,也打开了我六十年前的苦痛记忆——这些年来,我无数次网上查询,一直希望能找到一些诉说当年我父亲经历过的那场灾难故事的文章,让我知道一些当年那些事情的真相。从您的博客上,我看到了当年你的父亲和我的父亲同一时间同一命运的故事,而且,你们家的故事比我们家的故事还要凄惨,还要悲凉。
    于是,我在匆忙中给你留言,是想通过你的详细介绍,让我能更多地了解一些父辈们的陈年往事。打扰你了。
    我是欧阳xx,湖北武汉人,现年七十岁。解放初我家居住在重庆江北陈家馆四维义村,我在宁和小学读三、四年级。家父欧阳xx解放初是重庆第二十一兵工厂成本科会计,1951年在该21工厂事故检查运动中被捕,父亲入狱后,全家没有了生活来源,那时,我八、九岁,开始跟随母亲在村子口卖汤圆卖糖果,帮别人家买米买煤当搬运,在建筑工地搬砖赚钱,去水塘摸鱼摸虾,靠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也养活弟妹。那时,四维义村的邻里给了我们家很多关心照顾,母亲一直都念叨着那里的老邻居们。父亲在石板坡狱中监禁一年有余,母亲曾随同村有相同遭遇的邻居一起去探过监,父亲于1952年下半年无罪释放。全家人受此牵连于1953年回到老家武汉,从此,我们家与该厂失去联系,一直不相往来。此后,历次政治运动中,父亲的这段历史给他自己,也给我们子女带来不少的麻烦和痛苦,我想,这些,凡是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都是能够想象得到的。
    我父亲早年去世,他生前曾对自己那段经历给我们有过简要介绍,但是,由于我们家离开兵工厂、离开陈家馆都很早,对那个案子的后续情况完全不知不晓。而且,至今,也从未有过任何单位和组织给父亲的那段历史以平反纠正。因此,我非常希望万老先生能尽您知道的,把我们父辈们当年在那场事故中受牵连的来龙去脉和相关情况给我们作些介绍,让我们对父亲的那段经历也能有点详细了解。
    从老先生文章中可知,老先生几十年来一直没有离开过重庆,可以也会与这个厂,与这个厂里的老职工们有着联系,我还想请教老先生:
    1:1982年里是什么单位和组织给您的父亲平反纠正的,这个单位现在属什么部门管理?
    2:原来的陈家馆四维义村现在的新地名是什么?能否找得到?
不知道您现在生活的圈子里,有没有当年四维义村的老街坊老邻居的子女们?
    3:宁和小学现在是什么新地名,新名称?怎样能够找到?
    相同的苦难,相同的经历让我们在网上相识。
    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让我对自己父辈经历过的苦难能多一些了解,
    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让我对自己的苦难的童年也能多一些回忆。
    急盼您能给我解难。拜托了!
                                    欧阳xx20131028武汉
    哦,我这才知道欧阳与我联系的原委。2012年6月4日上午,我在重庆市花卉园南国风情食府,参加了王正平先生80寿诞暨重庆市农业学校初中部1955届同学入学60年纪念活动。回去后我就写了那篇《花卉园中忆华年》,回忆我们的初中生活,并对王正平在评书艺术方面的成就做了介绍。文章回顾了我报考农业学校的缘由,相关部分如下:
   1952年秋季招生,重庆市高工、高商、高农3所中专试行五年一贯制,联合招收小学毕业生。由于吃饭不要钱,报考者蜂涌而至,达1万人以上。是年我11岁,从江北区劳卫小学(即原莫干村小学、民国兵工署21兵工厂子弟小学)毕业,也挤进报考行列,并且有幸被重庆市巴县农业学校录取。这就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改变了我的命运。当然也才有可能参加这天的聚会哟。
   为什么呢?就在这年的5月,我成了没爹的孩子。父亲万阐蕴因为冤案瘐毙于石板坡狱中。原来,1949年9月,母亲陈佩蕑携我远自湖南衡阳前来投奔父亲。父亲当时在位于重庆江北陈家馆的21厂(1949年后改名456厂,即今长安公司)任技术员。他是在兵工大学应用化学系毕业后分配去那里工作的。该厂是因为抗战,由金陵兵工厂和汉阳兵工厂合并西迁,对抗战做过巨大贡献。解放后,他工作努力,争取进步,颇得重用,担任了厂理化室主任。哪知天有不测风云,横祸飞来:1951年上半年某个时候,朝鲜战场发射了哑炮,查找来源,系456厂生产,认为是阶级敌人破坏,于是追查责任,抓捕达数十人之多!父亲是技术负责人,又有兵工大学背景,自然难免于难。一干人等入狱不久,即因在全国开展三反运动,遂使该案的办案受到拖延。父亲自己遭受冤屈,每日受劳役之苦,又担心我们母子举目无亲,生活无着,心力交瘁,乃难以支持,不幸亡故。母亲得此噩耗,愤而拒绝收尸,至今不知吾父骨葬何处也。只是若干年后,象征性地安置了父母合葬墓,以供祭悼。母亲和我忍辱负重,背了30年“反革命家属”黑锅,直到1982年父亲冤案得以平反才终于解脱!苦命的母亲总算死能瞑目了。这是后话。
   再说当年吧。幸好在父亲出事前,母亲身为职业女性,不惯家务,已经进了西南总工会办的托儿保育训练班,参加了456厂托儿所的创办工作。不过工资极低,每月仅有20个“折实单位”,约合人民币12元。在这种情况下,能够考入市巴农,自己解决了吃饭问题,其意义是何等重大!真不敢设想,如果那时落榜,又将如何?所以说“改变命运”决非夸张啊!
   记得我是在渝中区两路口小学参加考试的。有一天就过江去,记不起怎么胡乱对付了一晚(似乎是打地铺吧,反正没钱住旅馆),次日参加考试。想必当时没有怎么在学校贯彻“阶级路线”,也没有什么严格的“政审”,主要看成绩高低录取吧,我才得以脱颖而出,名列《重庆日报》发布的录取名单。这是我的名字首次在印刷品中出现。这一结果,带给母亲的安慰和喜悦,可想而知。上万名考生,一个学校只招收两个班,大约110人,顶多千分之三的录取率,好悬哟!
   9月初的一天,我带着简单的行李,从两路口乘马车去杨家坪,然后步行到十余里外的马王场,再走几里石板路,到设在黄金庵是市巴农报到,开始了3年难忘的初中生活。
   就是这段童年生活的回忆引起了欧阳君的注意,因为我所叙述的境况与他的童年毫无二致。收到此信后我立即回信,就我所知对欧阳提出的问题给予下述回答:
   1:是原长安机器厂保卫科出具的平反通知。可怜按因公去世处理,就补发了一年工资,按当时数目计算,大约500元吧。据我所知,那次“事故检查”并没有找到一个“破坏”证据,也没有一个人落实罪名,但是释放后全部被清除出厂了。有的另行安排到非“保密”单位工作,终身被当做“另类”是毫无疑问的。    2:原来的陈家馆四维义村后来改名富强二村,现在恐怕已经拆掉,在原址盖上高楼了吧。我母亲一位好友王阿姨就是住在那里的,但是早没有联系了。    3:宁和村小学后来改名培新小学,现在还在。当然旧房早就没有了。我是在莫干村小学读书,后来改名劳卫小学。    另外,我听一位朋友说,重庆市档案馆能够查到原21 兵工厂的档案,但是我没有去查过。    现在原来的21兵工厂已经分割为兵工部分和民用部分,著名的长安牌汽车就是民用部分生产的。
   来信署名“花桥翁”,我知道这是欧阳君的网名。好在他是使用qq信箱,我便立即查找,很快与他互加好友,于是渝汉两地,素不相识的两个同命之人,当年因为同一个原因度过苦难童年的华发老人,就开始敲键剖心夜话了。说起来我当时住在四维廉村,与四维义村之相隔一条马路呢。或许当时是相见不相识吧:他就有同学住在廉村,经常去玩儿呢!这简直是奇迹!我和这位欧阳君是结下了奇缘!   
   如今,尘埃落定,一切都是既成事实,无法改变。那些受屈者恐怕都已不在人世,他们的子女的成长所受的影响也不能挽回。设若没有这宗冤案,那几十个家庭的命运又将怎样?那些子女的人生道路会增添多少亮色?已经是无须回答的问题。欧阳君年届七十,一生经历还算丰富:“当过兵,当过工人,当过机关干部,下过基层,当过基层领导”;退休后在家闲着开始学电脑,现在玩得还可以,晚年也可以无忧无虑了。他父亲死于1982年,母亲活到94岁高龄。相比之下,他说:“你们家的故事比我们家的故事还要凄惨,还要悲凉。”但是他的QQ签名还是写着:“有记忆,往事不会如烟。”我赞同这样的态度。这不是计较个人恩怨,因为随着光阴的流逝,那些困境早已越过,那些痛苦早已淡化。但是,作为刻骨铭心的记忆却不能忘却,因为这关乎历史,牵涉是非。要说运动,我们父辈经历的的那次“事故检查”,只是发生在一家工厂,抓了那么几十号人又大多放了,可能要算是毛时代规模最小、涉及面最小的了,比起那些轰轰烈烈的大运动,简直可以略去不计。而具体到某一个家庭,这种巨大的涉及后代的灾难却又是绝对不可忽视的。何况其漠视人权、丧失人性、不讲法制,与那些全局性的运动如出一辙,并无本质的差别。记住,写出,引起反省,吸取教训,避免再犯,还是有必要的。这是我和欧阳君通过沟通达成的共识。
   欧阳君浏览了我的博客,发现我爱好诗词,说他学过,觉得很难,就放弃了,现在又引起了重拾旧好的兴趣。他说起儿时那些熟悉的地方,还记忆犹新呢。比如他还记得就读的宁和村小学很正规,距离住家的四维义村有些远,去上学还有一段路程,要路过一些水田,而我就读的莫干村小学就在附近。还有,他们村子里有一颗特大的黄角树,大树旁是水池子,住户们去那里挑水吃。水池子旁有间理发室……还记得“陈家馆那高高的坡路,长长的石阶”······我只能遗憾地告诉他:人间沧桑啊,而今旧貌不存,这些都被风吹雨打去。当然,那里已是高楼林立,大道四通八达,原先的厂区若在,不知会显得多么寒碜!对于这种改变,还是应该感到欣喜。
   说到这网络浩如烟海,我们这么渺小的同命之人居然能够远隔山水,异地相识,如同面晤,不能不感叹现代科技的发达,同时也深惜我们这神奇的缘分。欧阳君说,水到渠成,天降缘分是不用寻找的。既然我们“走”到了一起,碰出了火花,今生今世就成了一对特殊的兄弟。因了这一层情谊,想来我们那两位同案、同狱难友的父亲,于九泉之下也会略感宽慰吧。
                                   2013年10月29日,渝中悠见斋
   

真是奇缘,都能拍一部电视连续剧了,起码50集。请老师向“花桥翁”送上海棠衷心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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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万老师与花桥翁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可以说是一份难得的缘分,也是上天给予有心人的一种恩赐,如果万老师不写这篇文章,如果花桥翁不关注曾经往事,如果他们不思念自己的父亲,也许这一天不会到来。
请你给我一次机会,我将送你万分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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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万老师与花桥翁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可以说是一份难得的缘分,也是上天给予有心人的一种恩赐,如果万老师不写这篇文章,如果花桥翁不关注曾经往事,如果他们不思念自己的父亲,也许他们不会相逢在……。
请你给我一次机会,我将送你万分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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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无巧不成书,天道酬勤。
请你给我一次机会,我将送你万分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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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老师在写回忆录吗?想必这份奇缘在您的人生奏鸣曲中,会是某一个乐章某一个乐段的的华彩乐句。
仅向万老师和花桥翁献上祝福!
当我坐在那架破旧古钢琴旁边的时候,我对最幸福的国王也不羡慕。    ——海顿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屈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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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6# 雁语

——谢谢!我也没有着意写回忆录,但是回忆性文字也随机写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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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何处不相逢,祝福诗兄。
不是不在乎,是在乎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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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8# 方北


    是啊,现在荧屏上也可以相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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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桥翁来信——

谢谢你寄来的《东方诗风》,正在拜读。

我的那篇诗文实在拙劣,不能登如此大雅之堂,会让人见笑的。

《奇缘订交“花桥翁”》一文我已收藏,

且传给了我的亲人朋友,他们都异口称奇,说你我真是有缘。

往事不会如烟,为此,我也写过一篇纪事,随后传给你。

看过你们的一些关于格律体新诗的论述文章,很有意思。

你们是在做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向你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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