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三则
一
美国记者斯诺在完成了《红星照耀中国》之后，对自己没有能够完整展现长征那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仍心存遗憾。他说：“总有一天，有人会写出一部这一惊心动魄远征的全部史诗。”时隔近半个世纪，另一位美国记者用全景式的震撼描写重现了长征的瑰丽动人。进行创作时，他已年届七旬，功成名就。但是他硬是凭着自己对人类优秀精神品质的追求和探索，完成了对长征史料的整理和著述工作。
这就是美国作家哈里森·索尔兹伯里所著的《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读过之后，我内心对长征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长征的悲壮惨烈自有参加者和史学家们来考证论述，不需要我在这里多加赘述。但我非常想要两句话来形容当我看到书中描写长征后的红军景况时的感受：那就是形容憔悴，孱弱不堪。坦率讲，这不是我看过的艺术作品里的长征，也不是我理想中的长征。
长征应该是：纵横捭阖，长驱千里，天下震惊；饮血枭首，快意斥仇；细浪轻翻，泥丸弹走；柳暗花明，华彩万千。但是—这一切，恐怕永远只能是在个人营造的浪漫幻想中来满足一下愿望了。
要是按世俗的眼光来看，长征过后的红军所要面对的命运可想而知。不是陷于困境难以自拔，就是丧失理想自甘沉溺……幸亏，天佑中国！红军虽然遍历荆棘，却并没有磨光了战斗意志，反而愈挫愈强。并最终建立起来了一个伟大强盛的国家。实现了千古绝唱浴火重生的惊天逆转。
长征集人类所有理想品质：忠诚、信念、奋斗、理想、牺牲、坚持、责任，承当之总成。不但锻炼出来了一支具有坚定理想信念的革命队伍，还留下了一座超脱了世俗境界的精神高山。长征成就了中国的革命事业，也满足了包括索尔兹伯里在内的所有执着追求人类美好品质的人的理想愿望。如果从这一点来看长征的胜利，长征又确确实实具备了满足每个人心中浪漫英雄主义理想的一切要素。看似逆其所向而立，实却顺其所向而盛。不由人不为之绝倒。
看《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我重新感知了长征，长征壮美！
二
伟大的曹雪芹留下的《红楼梦》实在是非常绝，绝就绝在它虽然有脂评导读，却只是一部残本。他创造了一个近乎永恒完美的艺术世界，使任何抽象的感受都能够在具体的观赏中得到满足，却在临近最高潮处用一种残酷的方法把落霞残照后的凄凉遗憾留在了万千人心头。
但是这样一种缺憾的美反而使《红楼梦》更具有了艺术张力。那袅袅无垠的遐想，不但使每个人可以自由的站在一个浪漫的、非理性的艺术空间来品读它。同时还可以在相应的点提中得到呼应。于是每个人都能在他的书中找到了与自己的意向相对应的章节，找到和自己的价值观点相符和的参照物，从而尽情的挥洒自己的才智认知与感想。而不需要完全从作品本身来满足自己的观赏愿望。
曹雪芹说：“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又说：“无材可去补苍天， 枉入红尘若许年。”这些话，沛然说出了芸芸众生对生命的呐喊和对人生价值的追求和渴望。生活的柴米油盐，艰苦烦扰是任何一个俗人终生永远也不可能走出的世界。作家也不例外。曹雪芹在困苦的煎熬中认识了生活，在艰难的生计中热爱了生活。他为热爱而著书，用生命书写着通篇都是感情火焰的《红楼梦》。可能正是因为他的艺术和精神世界都太灼热了，以至于在创作中过于追求完美。及至完美到必须如同维纳斯般：“她为了如此的秀丽迷人，必须失去双臂。”
不同的是维纳斯是为了艺术的完美而断臂。《红楼梦》则是为了要印证残酷的现实而缺失。所以，曹雪芹和他的《红楼梦》留给后人的，都只能是浪漫而创痛的遗憾。
二
现代诗歌的创作，如果单从文学的角度来说，实际上已经达到了一个很高的境界。只所以曲高和寡。是因为今人在打破了古典诗歌的艺术表达方式之后，却在没有在新的艺术形式上树立起新的艺术格局。至多，也不过是简单的变化和模仿，在西化的表达方式中加入一些传统的人文精神元素，并没有真正将那些优秀的传统诗歌文化精髓吸收传承并加以沉淀下来。而只是一味急切的想要在重建的基础上加以突破。这样的创作思路，它造成的弊端大致有二：不是浅白直描，使人读过之后感觉无从品味。就是深沉郁结，将抒情叙事的诗歌语言膨胀成了难以言谕的奇巧曲奥。其做法只能得到相反的效果。
诗歌，从汉唐以后就已经形成了非常成熟的文体章法。今人很难超出李白、杜甫、柳永、苏东坡、李清照、辛弃疾所树立起来的艺术高度。他们的语言优美灵动，气度开阔，韵致高雅，易读易记，便于流传颂读。要知道从《诗经》到唐诗宋词，中国的诗歌创作也是经过了漫长的演变过程才发展到了那样的一个高度的。那样天马行空，那样行云流水。究其原因，是因为那时的诗歌创作已经进入了一个标志性的创作成熟期。我想今人恐怕很难用更精炼朴实的语句写出比“西风残照，汉家陵阙”、“白露横江，水光接天” 和“大江东去”等这样的句子更有艺术张力和动人美感的句子来吧？
我认为，目前的现代诗歌创作还没有能够找到一种更符合表达中国文学精神内涵的方法，也没有能够在传统和现代之间真正搭起一座艺术继承的桥梁。其实，在这一点上，现代散文的创作经验，是十分值得学习借鉴的。所以，目前的现代诗歌总体的叙事和抒情风格来说，它的创作实践还不能够被称为完全成功的。我想这恐怕才是现代诗歌创作陷入低潮的根本原因所在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