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树们

听雨居士

　　山里有很多树。

　　山里的树们原本分属不同的科，长得也各不相同。新树们先要规范树冠，又剪掉一些枝杈，然后放到林场里培植三个月，最后被运到山里。新树们整齐规矩地站成一排，老树们为他们举行了一个简单又隆重的仪式，新树们就扎下了根，住在山里了。

　　山里的树们有着各自不同的叶子，风吹过的时候，会发出不同的声音。叶子的颜色也不一样，老树们大多是深绿色的，特别老的，那就是几近墨绿色的了，而新树们的叶子则是嫩绿色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虽然树皮被刷上了统一齐腰高的石灰，但是从没有刷石灰的部分也能区分出老树和新树来——老树的树皮要厚一些，粗糙一些，新树则正好相反。不过，不管自己的叶子和树皮怎么样，树们都知道，到这里就是要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只有抓牢每一寸土石，山才会这么高大巍峨，才会屹立不倒。这是树们来到这里的使命。

　　说起高大巍峨，山以前可不是这样。山很久就有了，那时还没有这些树。山上的石头和泥土老是待不住，雨一来，就跑了，冲到山沟里，像咆哮的野兽，卷走了许多生命。山垮掉了一些，摇摇欲坠的，像很害怕的样子。后来，树们来了，山就不再害怕了，树们密密地长满在山上，越长越高，显得山也越来越高了，于是才有了这高大巍峨的山。

　　树们很进取。扎根土壤，那是树们在吸收营养，只有枝繁叶茂的树才有抓住山石的本领；风吹日晒，那是树们在经历锻炼，叶子颜色变深才能更好地进行光合作用；山洪暴发，那是树们在接受考验，强大的树干和根茎才能更有力地保护大山。

　　树们很团结。树们都等间距地生长着，既不会影响到别的树在土壤里吸收养分，也不会挡住别的树需要的阳光。太阳太毒的时候，老树们会伸开枝杈，替新树们挡住过多的曝晒。积雪压到老树树枝的时候，新树们会帮忙掸去过重的负担。

　　树们也很有趣。有的新树会隔几天扯下一片叶子，写上几句话，让风儿捎给千山万水之外的一棵树，没过几天，便会收到一片秀丽的叶子。有的老树却从没让风儿捎过叶子，据说以前也捎过的，是给一株蔷薇，刚开始还能收到漂亮的花瓣，可是后来连叶子也收不到了，就再没捎过了。山里的树们大多是杨树、松树、槐树、杉树和柏树等等，但有时候山里也会偶然植入一棵完全不一样的树，比如柳树、桂树或梅树什么的。粗犷的林子里加入了一点点柔美，立刻变得生动活泼起来。

　　树们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就有了感情。每年快到冬天的时候，就有些树该下山了，山里的风会很大，吹得树们纷纷掉叶子。叶子落得很多，铺在山间的路上，厚厚的一层。有的树说，这是要把路铺得好走一些，下山的树们走起来会舒服；有的树说，这是树们彼此不想离开，用叶子把路铺起来，老树们找不到路就不走了；还有的树说，我们把想说的话语写在了叶子上，铺在他们下山的路上，老树们下山的时候，可以把祝福带着走。

　　老树们终究还是认得下山的路的，不仅因为有留在山上的树们在夹道欢送，也因为他们对这山太过熟悉。

　　老树们走了以后，山上会凋零一段时间。树们仍然笔直地站在那里，仍然从土壤里吸收营养，仍然天天不间断地进行光合作用。他们掉落的叶子落到土里，又变成了肥沃的养分。

　　春风吹到山上的时候，树们早就把山上打扫干净了。蜿蜒的山路格外整洁，两旁站着一排排夹道欢迎的树们。新树们如约而至，他们被规范了树冠，剪掉了一些枝杈，同样是经过了三个月的培植之后才送到这里的。他们受到了夹道欢迎这一山里的最高礼节，参加了一个为他们举办的简单又隆重的仪式，然后，就扎根在这里生长了。

　　于是，山里的树又变得多了起来。

凤舞

树最耐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