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人格铺就的诗歌之路——万龙生《我的诗人梦》读后

青木之灵

      我和万龙生是高程度的同龄人，我俩出生日期只相差十九天。我们也都在1958年十七岁时高中毕业，同在高三年级时被“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所运动。我们从相识、相知进而成为挚友的二十五年间，最先让人意外的是他因“政治不合格”而没有拿到中师的毕业证，所组建的文学社成了反动小集团。随后了经历了见习、失业、代课的过程后，成为了民办中学教师。改革开放之后，才转为公办教师，进而转业为文化干部，提升为文化馆长、重庆市江北区文化局长，再调任重庆日报副刊部主任，实现了令人眩目的华丽大转身。      与一般艰苦奋斗，仕途通畅者不同的是，他是以诗歌伴随其整个人生，把缪斯视为“永远的情人”。在工作和诗歌领域的巨大成就正源于他的诗人梦。诗人梦之谓，数年前在他的文章中已有描述。我还记得在2015年初我写的一阕《一剪梅·读<我的诗人梦>电子稿致万兄龙生》：

    天降阴霾祸未平。误了嘤鸣，暗了新星。少年壮志岂无凭？谁与同行？风雨兼程。   佳句飞来梦里萦。浸透心灵，激荡诗情，登高吟啸展旗旌。漫拥先声，大写人生。


      对诗歌不懈的追求以致成梦，铸就了他辉煌的人生。成就诗人梦的，正是他的非同寻常的人格。
      人格，是人的性格、气质、能力等特征的总和；是指人所具有的与他人相区别的独特而稳定的思维方式和行为风格。也是指人所具有的自我意识和自我控制能力，是感觉、情感、意志等机能的主体。
      再读近期出版的《我的诗人梦》（中州古籍出版社），我对这位老朋友有了更全面、更深刻的理解。对他的人格力量有了更进一步的感悟。多年来万龙生也写过不少散文，在他发表处女作60周年之际，把其中关涉自己身世的文字辑为此书，使之不啻为一本自传性文集，不仅对他自己具有纪念意义，也可以视为一个社会成员在特定历史条件下发展、成长的个案。
      在本书中，有好些篇思亲怀友的感人文章，对师友的深切怀念，不但展示了他毫无夸饰的真情实感，也是特定时代具体而微的真实记录，难能可贵。
      《三春晖颂——母亲忌日二十周年祭》一文特别感人。文中记述了父母和家庭的往事，以及那个年代他们全家在经济生活、感情取向方面所遭遇的困境。在那个主张划清阶级界限，甚至割断亲情的年代，他的童年是十分凄苦的，父亲死于冤狱，全赖母亲将其抚育成人，以至成家立业。然而当他早年的志向开始得以实现，母亲却撒手西去，而他未及尽孝，遂成终身憾事！以孟郊诗意命题，使作品具有了普遍意义，所有为人子者皆当知所惕怵吧。而《共同创造的纯洁与美丽》则写了他的初恋。对象是华姐，1958年与他一道遭遇困境的同学，同病相怜，进而发展到相爱，却未能结成良缘，相伴终身。后来双方都各自建立了家庭，仍能保持纯洁的友谊，两家关系融洽，延至子女一代。后来华姐不幸亡故，此文以第二人称面对亡友倾诉，曾使许多读者深深感动。
      两文都涉及那位与他相伴终身的女士，在作者社会地位低下，家境不好，工资很低且看不到光明前景的时候，居然能慧眼识英才，毫不犹豫地进入这个家庭。在贫贱夫妻百事哀的古信条中脱颖而出，共同渡过难关并逐步创造了美好的生活。文中所述，不只是作者一个人或一个家庭的境况，而是那一时期的社会现象。文章不由自主地书写历史，把个人的命运放到了历史的高度。发人深省、令人深思。
      作者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的岁月里，并未放弃对诗歌的热爱。为了避祸全身，自己对题材作了限制，写作转入“地下”，笔耕不辍。书中，《我的诗人梦》一辑是作者逐梦过程的自况。他的诗歌之路始于1954年冬，那时还不满14岁。在读高中时组建“启明”文学社，已为后来成为格律体新诗领军人物埋下伏笔。仅管试翔的雏鹰遭遇折翅，前路似乎一片渺茫，仍然不甘就此罢休，而是不计成败，在诗歌之路坚持前行。
      对此情此景，我也有深刻体会。我曾眼看着自已敬重的老师因诗获罪，被打成右派；一语之间，黑白即可颠倒。只好放弃了报考文科的念头，转而学工。而龙生兄已无退路，坚持用“文”字贯穿一生，在长达20余年的逆境中，追逐诗歌之梦。
      文革浩刼结束，万物复苏。龙生兄有了改行从事文化工作的机会，从文学干部、文化馆长到江北区文化局长，为江北区文化的复苏和繁荣尽心竭力，带动了一大批业余文学作者，使他们成绩斐然，引人瞩目。因此后来他竟被诗友戏称为江北区“文学之父”。尽管龙生兄坚决否认这一称谓，但他对该区文学的贡献是不容质疑的。
      八十年代初期，一度转入地下的诗歌创作喷涌而起。大有繁荣之势。同时，诗歌创作中也可见沉渣泛起，乱象迭出。诗歌的发展向何处去，是有识之士必须面对的问题。
      对此，万龙生有自已的思考，以《卫星湖晨眺》一诗表现了他的心情：
雾蒙蒙湖上
没有蒹葭苍苍
唯有一只小鸟
向那雾深处飞翔


孤零零水鸟
也许有个愿望
探寻心中的伊人
是不是在水一方


太阳总不露面
云雾始终不散
直想把雾帐看穿
消失心中的悬念


那只孤独的水鸟
一直不见他回还
      这首十四行诗写于80年代中期。那正是新诗创作云雾笼罩，不见太阳的迷茫时期，小鸟为探寻心中的伊人，为看不穿雾帐而苦闷、彷徨。诗歌的出路在哪里？心中的情人又在哪里？
      小鸟所探寻的伊人正是诗歌。有了这个在迷茫中希望穿透雾帐的思考，必须行动起来，让孤独的小鸟回还，也不能再孤独。
      全诗用拟人的方式，运用传统诗词的比兴手法，以诗经中蒹葭的意境，表达追求而不可得的苦恼，连小鸟都无所适从。常言道：作诗文贵曲。这首新诗的深刻蕴含，曲矣！这首诗也展示作者创作新诗的深厚功力。
      正当作者苦苦探索彷徨的时候，在中国诗坛由吕进提出了新诗“二次革命”的主张。万龙生也积极投入其中。他出席了每一届西南大学主办的“华文诗论名家国际论坛”，出席了2007年在常熟召开的“格律体新诗理论研讨会”，主持了2012年7月举行的“新诗格律及格律体新诗酉阳论坛”，促成发表了相应的《东方诗风宣言》。2017年9月，他又参与主办了“东方诗风”与“中国格律体新诗网”及其纸刊合办的研讨会，在成都西华大学人文学院发表了《21世纪中国格律体新诗宣言》。
      在此期间，他有大量的研究文章和诗作频频发表。如诗论集《诗路之思》、诗集《戴镣之舞》《献给永远的情人》《十四行·八行诗百首》《当代重庆作家作品选.万龙生卷》等等，还有大量的集外之作。不少作品被选入各种选集。
      不管是著书立说或者是发表在博客、论坛的网上诗文，都贯穿着新诗“二次革命”的思想，贯穿着文言到白话的转型后，应该进一步完成精神、诗体、传播方式的三大重建的理念。
      万龙生所做的，不只是对当前新诗界直白化、低俗化、不正之风盛行等等乱象的抨击，更是试图在“重建”中为新诗找出路。
      在新诗格律的研究中，万龙生提出了“三分法”，即整齐式、参差式、复合式的新诗格律形式；与同道一起充实了音步理论。他创造性地提出了格律体新诗“无限可操作性”的观点，并具体化到每一种格式，身体力行，为格律体新诗的创作垫定了理论基础。种种理论，也都在实践中仍不断充实、不断完善。
      前面诗中那只孤独的水鸟，终于穿过迷雾，见到了梦中的伊人。
      由《梦圆“东方诗风”》一文可知，从万龙生参与创建和长时期主持“东方诗风”论坛工作，可以见出他“逐梦”之旅的坚实步履。孤独的水鸟不再弧独，因为“东方诗风”开始劲吹；最能助万龙生好梦成真的，亦非“东方诗风”的团体力量莫属。
      十余年来，东方诗风论坛由虚拟网络走向现实，团结了一大批诗友，明确提出以推介格律体新诗为宗旨。在论坛中涌现一大批格律体新诗创作骨干和优秀作品。
      “东方诗风”论坛举办了一年一度的聚会，以年会联络感情，共商大计。
      创办《东方诗风》纸刊，迄今为止已出版了十八期，更进一步扩大了格律体新诗的传播范围和推行力度。
      “东方诗风”成员遍及东西南北，十多年来逐步形成以重庆为基地的格局；万龙生的家，成了经常活动的场所。外地诗友到重庆，一般要到他家里，他便召集重庆的东方诗友一同聚会。这套不太大的居室，竟然成了诗友们活动的景廊情台。阳台上能看到的，不只是长江岸边的美景，还有诗友间的深厚情谊。我自己，也是在参加“东方诗风”活动后，与万龙生由熟识而进一步成了心心相印的知己。
      在2016年重病期间，勾引起他对“东方诗风”的无限深情，为数十位诗友逐一写诗相赠，评价和感谢诗友们对东方诗风所作的贡献。而对“东方诗风”贡献最大的，恰恰是万龙生自已。
      “东方诗风”成为众多诗友的精神寄托。三十多岁的青年诗友，也直呼万龙生为诗兄。兄，在论坛中已不是年龄慨念，而是战友情谊。
      我曾经在“东方诗风”论坛贴出一首词，万龙生回帖中写道：“……我不如也。”这使我深受感动。谦虚谨慎，正是他人格的展现。
      更为重要的是，“东方诗风”也成了万龙生关于诗体重建的试验基地，在明确的以推介格律体新诗为目标的宗旨指引下，“东方诗风”逐步成为新诗“二次革命”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在“东方诗风”论坛，也有自由体新诗、诗词、文苑、理论探讨等栏目，兼收并蓄，大大增加了活动的能量。
      在“东方诗风”影响下，一些学会、诗社、杂志都拓展了格律体新诗的阵地，开展讲座、增设栏目，扩大了格律体新诗的创作队伍和读者群体。万龙生本人也主管了《重庆艺苑》、《重庆诗词》等多家杂志的格律体新诗的编辑工作。还创建了渝水论坛、《渝水》诗刊，兼任多家诗社和杂志的顾问，照例也是以推广格律体新诗为目标的。
      所谓诗人，通常是指写诗达到了高水平的人。成为诗人难，作诗立论达到高水平更难。而专注于新诗“二次革命”，做在精神、诗体、传播方式三个方面的重建且都有重大建树的诗人，难乎其难！在诗体重建中，万龙生已是公认的，进入领军人物行列的人物。应该说，他的诗人梦已经超越了写好诗歌的范畴。所圆的诗人梦，是高质量的，永无止境的理想之梦。   
      梦境是美好的，梦境是甜蜜的。我们能分享他终身逐梦而梦境成真的幸福，也能理解他在逐梦路上的辛劳。在逐梦路上有坎坷、有斗争，甚至被人误解。在万龙生看来，所有的负面因素都是一种磨砺。磨砺，正是人生追求的一种美好境界。能做到这一点，最是有赖于他的人格：是他所具有的，与他人相区别的独特而稳定的思维方式和行为风格；是其自我意识和自我控制能力的集中表现；是感觉、情感、意志的展示。
      所以，我要说：万龙生的诗人梦源于他的人格，他的逐梦之路正是以他的人格铺就的。在也应是《我的诗人梦》给予读者的深刻启示。
                             2017年10月，成稿于重庆-南疆旅游专列

南庭闲月

十分赞同青木老师在文中对万龙生老师的赞誉和描述。虽然我与万老师相识很晚，了解不多，但是短短的一次接触，就被万老师身上的诗人气质所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