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的月亮（外五首）

姚阳辉

留住夕阳 抬起镜头 我一次次想留住夕阳 留住夕阳里凄美的江山、美人和青春 叫停影子越拉越长的疼痛 让世界留在某个美丽的瞬间。但 坠向山头的夕阳 义无返顾，像赴秦的荆轲 一层层剥离包裹的光芒 裸露通红纯真的本色 白里透红的晚霞心有余而力不足 每一声咳嗽都带着血迹 我突然想化作一只鹰 挥动双翼 从山那边依次叼起夕阳、青春和梦想 鹅卵石 下山时棱角分明，我 初生牛犊不怕虎 今朝擦伤了树，明日撞坏了墙 不是女娲补天的五彩石 或说需要磨练。于是 我混迹于江湖 在风雨雪霜中煎熬 在浪涛里摸爬滚打。直到那天 浮出水面 脱胎换骨为成熟的鹅卵石 或说让我登高台、挑大梁、守长堤。然 我已修练成无为的道家 只想沿着时光的溪流 与日月共存 闪电 似阳光里那道闪电 你灼热的目光 用火点燃火 让蚂蚁成为热锅上的蚂蚁 像云层间那道闪电 你锐利的目光 刺穿天河的底线 让雨丝与热泪莫名其妙地混合在一起 如夜空中那道闪电 你如炬的目光 撕开漆黑的天幕 让我发现灵魂背后比夜色更深的苦难 十七的月亮 十七的月亮瘦了一圈 比十五的月亮显得格外忧伤 小雪刚过 大雪已在赴约的路上 朦胧的月光 恰似洒落在田间地头的花间词 白花花的霜牙绿肥红瘦 上阙是别恨 下阙是离愁 早已忘记东南风还是西北风 独上高楼，凭栏。你 看月看星看夜空深不可测的蓝 转身月又瘦了一圈 乡村扶贫 上午填表，下午填表，晚上填表 前后矛盾漏洞百出 我们辜负了纸张 前天开会，昨天开会，今天开会 脑子里越来越乱成一团浆糊 我们辜负了时间 上周督查，本周督查，周周督查 问题整改清单越开越长 我们辜负了问题 六月迎检，七月迎检，八月迎检，九月迎检 十月迎检，十一月迎检，十二月迎检 堆积如山的档案 每一页都是千里大堤上潜在的蚁穴 我们辜负了组织 周末加班，端午加班，中秋加班，国庆加班 严重透支的身心 让年迈的母亲忧心忡忡 我们辜负了家人 表册、档案、迎检是压在心头的三座大山 不时传闻某某又倒了下去 没有练就七十二般变化或分身术 没能做出一点实实在在的事 我们辜负了人民 甚至连辜负也辜负了 网或者表格 纵横交错的线条 留下无限空白 每个匡都是经过伪装的陷阱 蜘蛛把表格画在檐下、墙角或废墟里 捕获南来北往的飞虫 渔民把一张巨大的表撒进大海 格子里填满鱼虾的尸体 猎人耐心地守候在黄昏的垭口 紧紧盯着死亡十字。昨夜 我梦见纸吃光了森林 表格如狂风暴雨如决堤的黄河 翻滚的浪涛瞬间吞噬了整个乡村 大大小小的格子里，都 填着一个不分昼夜伏案填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