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水若寒

        那年，她30岁，他35岁。他在城里上班，她留在农村老家。年幼的儿子，年迈的公婆，还有腿脚不灵便的太婆婆；几亩地，几头猪、成群的鸡鸭.....她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
       她像一只金凤凰，在城里和乡下飞来飞去。
       偶尔，他也回一趟老家——西装革履，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住一两天就走。他是回乡下度假，鹤立鸡群地区别于农村男人的粗俗和鲁莽。
       论文化水平，他不及她。但他机运好，从部队转业回来就成了工人。一个村姑嫁个工人户，那不是每个女人都能享有的福分。和村里世世代代都在泥地里奔生活的女人相比，她简直是皇后娘娘的命。
        那次，她又忙里偷闲地进城给他换洗被子和床单。
        搓洗床单时，一根长发绕上她的手指。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头，一如既往的短发......
        她想起一个月前在衣柜最底层的那包一次性女式内裤。
        他面不改色地声称是给她买的。
        怎么拆了包装还少了一条呢？
        他说是他拆开时不小心扯破了一条，扔了。
        她信。并嘱咐他再不要买这些破玩艺儿，她穿不惯，也不是连自己的内衣裤都懒得洗的女人。
        莫非？....她心里一激凌，外面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她看着手指头上的那根长发，狂乱的心宛如被人掏空了似的疼。
        曾经，他和她戏言：放心，这一辈子只娶你一个。就算有啥风吹草动，那也是逢场作戏。
        可是，纯洁如眼眸的爱情还有容纳不是爱情的空间么？她摇头苦笑。
        她平静地晾好被子和床单，不等他下班就走了。
        “ 我决定再生一个。”她站在姐姐身后木讷地说。
        姐姐大她十岁，没读多少书，却读懂了她的心思。
        “早就该生！”姐姐一边打理货摊一边立场坚定地说，“与其他花天酒地，不如多养个孩子！”
        她眼睛一热，转身进了厕所拧开水笼头，让决堤的泪水肆无忌惮地倾泄......
       下班回家的他发现一张压在台灯下的纸条：你若负我，我就老年痴呆，一天到晚你都得侍候我！
       他心头一紧，这是她发现那包纸内裤时半娇半嗔地说的话。他不知道这次又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他听得见话里隐隐滚动的风暴。
       然而，他预测的那场毁灭性的风暴却迟迟未来。他嘴角上扬：所谓风暴不过是自己的判断力失误导致的一场虚惊。
       得知她又有三个月身孕，他有瞬间的失落。
       下个月要去外地出差，估计半年。他说。
       他在外地出差。她在老家静养，一直到孩子出世。
       孩子满月他才回来。抱着粉雕玉琢的儿子，他的眼里氤氲着慈祥的雾霭。
       又是阳春三月，小儿子也四个月了。她第一次带着两个孩子进城，婆婆把她娘儿仨个送上客车。
       掐指一算，她竟然有一年多没进城了。一到家，她就动手收拾房间。
       整理书桌时，一张照片从书里滑出来，是他—— 搭着被子斜倚床头，一脸明媚。似乎正在就寝，又似乎正在起床，脚头的被子上搭着一件浅粉色的女式毛织外套......     
       一丝凄凉掠过她的嘴角。照片再次证实了她的猜想。
       回到家的她变了，越来越拼命地干重活、苦活，仿佛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
       她只有像陀螺一样转动才能平息潜伏在心底的心魔。超负荷的劳动量则是那根不断抽打陀螺的鞭子。
       她，毕意不是陀螺。
       当医生告诉她极有可能患有阿尔海默茨氏综合症时，她安之若素，甚至有种如愿以偿的亢奋和惊喜，仿佛酝酿已久的策略终于可以出成效了。
       命运真的就这么可笑——25年前的无心之言居然变成了魔咒！
       成天窝在轮椅里的她，孩子似的柔弱无助，一刻也离不了他。
      






2015 05  07

603 爫 爫 爫

凤舞

用鲁迅的话讲，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不太同情那些自主自愿把自己的人生往悲惨的模样去塑造的人。即使最终报复了谁，也抵不过被虚度的生命。 不小心踏进了泥潭不是错，躺泥潭里说啥也不出来，还真是受虐有瘾。

062 ヲ ヲ ヲ

徐树爱

这是个悲剧，凤舞说得对，事在人为。故事本来很美，结局是女主人的堕落。

581 囟 囟 囟

水若寒

用鲁迅的话讲，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不太同情那些自主自愿把自己的人生往悲惨的模样去塑造的人。即使最终 ...[/quote]
问好，凤舞！
世间最残酷的莫过于以爱的名义去折磨人，同时也毁了自己。现在的婚恋观大不同从前，闪婚闪离都很正常。而在那样的年代，“她”除了爱到粉身碎骨别无选择。

071 ノ ノ ノ

水若寒

这是个悲剧，凤舞说得对，事在人为。故事本来很美，结局是女主人的堕落。[/quote]
为了抓住爱情，“她”只能虐己。当然，这只是小说里的一个片段。
谢谢细读，问好！

623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