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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爹 杨恒学 1 在我们老家爹爹就是爷爷。 鬼爹年纪轻轻的时候大家就叫他鬼爹了,并非他辈分有多大,而是因为他的言行幽默诙谐得鬼头鬼脑,所以人送外号鬼爹。这个外号有如侃爷、款爷一样,乍看上去还是略带褒义的。哈哈。 鬼爹是我家族里的叔叔,小我父亲几岁,所以我们一般不敢轻易直呼其鬼爹的,都叫大叔。能够直呼鬼爹者必是其好友或年纪相仿的同辈,小辈们要喊,那也只能在自家里过过嘴瘾,说话时几个“小鬼爹”便顺口而出。每当此时必会遭到大人们的一顿批评教育:下次不准这样叫,鬼爹前面还加一个“小”字,人不大,嘴巴怎么这么老呢,当心你大叔听到会说我们没家教的!我们海边有这样一种风俗,许是看惯了大海的无垠,人致于海就是一粒微小的沙尘,所以喜欢在人名字前加一小字,比如大明叫小大明,恒永叫小恒永。 也许鬼爹真的能听到,因为他紧邻我家不远。 我家一条龙四间草房门朝西,鬼爹家主屋三间草房门朝南,后建两间土墙瓦盖的偏房门朝东,与我家门对门,中间是两家的土场。一条狭窄的土路从我家南屋山头经过土场通过鬼爹家,然后再延伸向整个村庄。鬼爹还会木匠的手艺,偏房就是他的木器制作间。由于我占了近水楼台的先机,鬼爹的部分鬼人鬼事我才有幸能够看到。 我在七八岁的时候经常在鬼爹的木制间看他打家具,那一个夏天的雨地里,我看到东庄的四大呆子在土场上滑了一个跟头。我招呼鬼爹说:大叔快来看,四大呆子在你家土场上滑了一个跟头。鬼爹马上停止手里的活,示意我别声张,并招手喊来四大呆子对他说:四大呆子,你刚才滑跟头怎么滑的,我不会滑,你再滑几个我看看。四大呆子光着脚,一滑一拐地转回到原地,高兴得咧嘴笑了:这样滑的,就这样滑!说着两脚在泥水地上划来滑去,冷不丁真的滑了一个跟头。四大呆子傻笑着满身泥水地爬起来又是一个跟头,两只脚在地上滑出老远,屁股落地时泥浆四溅。就这样一连几个回合直到他痛得爬不起来,坐在雨地里龇牙咧嘴地直摸屁股。我拍着手说真好玩,鬼爹问我要不要也到雨地里去试试,我摇摇头,鬼爹用手指点着我的脑门说我不如四大呆子勇敢,没出息。对于“勇敢”一词,我只能一脸茫然地看着鬼爹。 又一个中午,邻居三叔端着饭碗到鬼爹的木制间串门闲玩,两人不知怎么拿饭碗赌起来了。鬼爹说:铁锤锤碗锤不坏。三叔说锤得坏,鬼爹说锤不坏!鬼爹又说:锤坏了,我陪你十只碗,说话算数!三叔真的将碗底朝天翻在地上,抡起铁锤只听“叭”地一声脆响白瓷飞溅。鬼爹诡异地笑着说:怎么样,你的碗碎了,我的铁锤没坏吧······结果三叔哑巴吃黄莲,一路摸着脑袋回家挨了三婶指着鼻子一通臭骂。 鬼爹的鬼气需要有资本垫底的,并非每个人都能够“鬼”得起来的。说鬼气有点难听,我姑且将这种鬼气往好的方面引申为灵气或者才气吧——对,就叫才气最为稳妥。通过上面的那两件事我就觉得鬼爹太有才了,他能思维敏捷、言行幽默,挥发有度得恰到好处。如此种种就是鬼爹能够“鬼”得起来的资本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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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鬼爹能够“鬼”的资本还有好多,这使得他更加如虎添翼。 鬼爹会木工制作,这点不稀奇,乡下木工有的是,而鬼爹有异于别人的独到之处是他还会拉二胡。不过,鬼爹一般不轻易拉的,他的二胡只为取悦于某一人,如果你有幸听到了,那也是沾了别人的光。听他拉的二胡声有时将你愉悦的神经挑逗得每一根都在跳,有时悲凉得又叫你只想哭。看他那专注的样子他一定在想表达什么,他的感情世界一定也是丰富多彩的,我想,他在打制家具时一定也会将心思,通过那双巧手艺术地传递给每一件家具,使之富有灵魂。鬼爹会在家具的恰当位置雕刻一些鸳鸯戏水、龙凤呈祥、百年好合、莲藕同心、枣树桂子(早得贵子)、童男童女,还有男拥女抱等图样。他在拉完一段二胡后便会仔细地端详它们,进入忘我境界。所以他是木匠,而不是一般的木工。工与匠是有区别的,功力者为工,功心者为匠,艺术是两者的分界线。 一般的木工都要外出找活干的,或者背着工具到雇主家里做活,而鬼爹坐在家里就有一年到头做不完的活。他所接之活十有八九是姑娘出门的嫁妆。因之富有艺术的内涵,想象的空间,大大地迎合了女孩的芳心。 找鬼爹定做家具最频繁的当属老九爹。老九爹是我们家族里的舅爹,家中排行老九,因此老舅爹喊到后来就成了老九爹了。老九爹家有七女一儿,在落后的农村,没有儿子就是绝了香火,再大的家业不传给儿子,那可是最大的缺憾啊,所以老夫妻俩拼着老命加班加点地生产十来年终于喜得贵子。这使得老九爹过早的秃了顶,幸存的一撮东倒西歪,像溃败残兵般乏力狼狈,又像北风里墙头的霜草;瘦高的身材也枯成了一张弯弓,随时都有折断的可能。以前每生一女老九爹就会种植几棵树,有人不知就里,问老九爹:房前屋后已经快围成树墙了,为啥还要栽树呢?老九爹摸摸秃顶,理理散乱的一撮残发,看了一圈周围的树苦笑着答:将来女儿一个个出嫁,没啥陪的,全指望这些树当嫁妆呢。这几年女儿一个个相继长大了,树也就一棵棵地拉到鬼爹的家里,然后老九爹从鬼爹的家里拉回去的是一件件女儿的可心嫁妆,诸如红漆木箱、脚盆、五斗橱、电视橱、书橱,桌椅条台等。每遇此时,九爹必逢人散烟,脸上也笑出了无数条幸福的河流。我看到老九爹来时的空平板车上总会顺带些冬瓜、南瓜、大白菜、萝卜等蔬菜给鬼爹,当然,工钱还是一分不会少的! 鬼爹也有外出做活的时候。 能够请动鬼爹去家里做活的,雇主一定哭丧着脸——他家死人了,需请鬼爹去打棺材主持木匠活。鬼爹是鬼精的人,他深知棺材活是不好弄到自己家里来做的,不吉利的事只能特事特办。棺材打好了,饭也吃饱了,丧家就该付鬼爹工钱了。可万没想到鬼爹再三推让说:这次算了,下次,下次再收钱······主家哭丧着的脸拉得更长,但碍于情面只能哭笑不得地说:鬼爹你真鬼,这话可千万说不得啊,千万说不得!······结果这家俩年走掉仨,——信不信由你! 鬼爹如此的鬼气在四乡八村传为“美谈”,可仍不损他的一根毫发,依旧生意兴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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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鬼爹的本事还远远不止这些—— 鬼爹有着一副体面的外表,足以堪称美男子。先悦目尔后才能悦心,所以一个人的外貌尤为重要!每个人都有五官,这一点上帝是公平的,没有厚此薄彼;但是上帝发放给我们每人一副五官,至于往脸上如何镶嵌,尺寸、大小、歪斜等等等等,那就得问各自的父母了。在这点上,鬼爹又是幸运的。你看他中高个,不胖不瘦,四方脸,宽额头,高鼻梁,浓密的短发整齐的向后微倒,显得帅气精神,特别是浓眉下一双细长传情的美目如电波直摄人的魂魄。 瞧,现在我家土场上走着的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她一边慢悠悠的走,一边打结着毛衣。她体态丰盈、烫发头、白皮肤里隐隐可见脂粉、顾盼流离的眼睛像星星眨呀眨呀会说话,所有的这些在那个年代的农村是不多见的,而所有的这些又恰恰全为鬼爹所有了。此时,我的大婶正坐在主屋的门口低头纳鞋底晒着春阳,她向大婶打个招呼,大婶没抬头应了声,她便径直走向鬼爹的木器制作间,悠悠然串门一样。门,没有关,刨子、凿子声止了,紧接着鬼爹的一声代表问候的咳嗽传了出来,然后便响起了代表千言万语的欢快的二胡声悠扬在整个村庄的上空······ 这时,人们一定知道那个女人来了。 大婶仍在全神贯注地纳鞋底。 我从未看过大婶与鬼爹吵过架,看来那个有风韵的女人与大婶相处得很是融洽。农忙时,鬼爹驾着一平板车的玉米棒槌,一左一右两根绳子拴着两个女人像拉纤一样的前倾着身子,一路说说笑笑,颇叫过往路人眼红生妒。 作为男人混到这份上,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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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鬼爹对自己的相貌以及一切相当的满意而自信!人一旦有了自信心,说话做事就更有了底气。这种底气一旦过分到肆无忌惮的地步,鬼气就会转化为晦气,才气就会转化为邪气。 鬼爹在附近的几个村里是活跃的人物,很多人都喜欢他,他串门到哪里,哪里就会因他而热闹起来。比如鬼爹在麻将桌上,下手坐一少妇,他在出一条时嘴里会说:给个雀子你吃吃,然后便是鬼里鬼气的阴笑、淫笑,众人也会跟着他的幽默笑个不止。根据象形、意会、谐音等,给每一只麻将都起有别号。比如二筒叫奶子,再往下延伸就叫直晃;白板叫白皮,引申为白皮白肉;一条刻成小鸟雀的模样,小男孩的阳具俗语叫小雀子——这些都是麻将桌上挑逗女性的荤话。跌倒胡是带吃带碰的,给你个小雀子吃吃正可谓是一语双关,投石问路。泼辣点的女人会大胆地说:吃就吃,你只要敢脱下裤子我就吃。说话间女人会抽出二条三条两只牌吃了一条。这就成功完成了初步的试探,鬼爹深谙此道,我想你也懂的。哈哈。可是坐在鬼爹下手的少妇不是别人啊,——是我远房的表嫂,是他远房的外甥媳妇!当鬼爹说了那句荤话出了一条,正好表嫂手里需要吃进一条,于是抽出二条三条吃了,但她红着脸没吱声。可是鬼爹误入歧途,一头钻进了自我感觉的牛角尖里去了,忽略了他外甥媳妇平时就是少言寡语的性格,再者麻将桌上来的是钱,钱啊!——有牌怎么可能不吃呢,谁和钱有仇! 赌钱场上人情薄,是非多,从此埋下了祸根。 不久,表哥去南方打工了,表嫂留守在家种田带孩子。一个月黑风高之夜,鬼爹与三五猪朋狗友玩麻将赌小吃。赌吃就是谁赢钱谁请客,当然少不了是要喝酒的。那晚鬼爹喝了不知多少酒,回家时经过表嫂的门前。前不久那张一条的麻将就像一粒种子匿藏在他的心底,现在突然生根发芽了,那图案里的小鸟雀也变成了一棵树,它疯长着,枝枝杈杈戳得鬼爹好难受。于是鬼爹真的像鬼一样地做起了鬼事。他蹑手蹑脚地猫着腰,贴到表嫂的门边以小刀拨开了门栓······ 后面如何我不知道,只听到半夜里鬼爹家吵骂声、哭叫声一片,熟睡乍醒的人还以为海潮漫上来了呢。鬼爹家的铁锅被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表嫂砸烂了,粮食全被浇上了柴油,要不是众人拉着表嫂,一把火就点了。鬼爹耸拉着头被两个人架着,发型散乱,满脸是手抓的血痕,肩头的白衬衫拉下一大片,露出一个深深的血红的“吻印”,——此时的鬼爹真成了三分吓人七分可怜的鬼了。 众目睽睽下表嫂的委屈可想而知!鬼爹的狼狈可想而知!! 大婶呆坐在墙角的矮凳上出奇的静——是吓懵了,还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地在思想斗争着呢?——都不是,应该是一种任人宰割的无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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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鬼爹一蹶不振,深藏闺中羞于见人。他闭门关窗整天鬼一样地伏在木工间里有得没得地叮叮当当。鬼爹在屋里抽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气越聚越浓,木工间几乎成了鬼气阴森的鬼屋。鬼爹的咳嗽声也在一声催促着一声,像海浪一样地后浪推压着前浪走。如此生意自然清淡了,串门的人也没有了,就连往日与鬼爹频繁走动的老九爹也不见他来探望。鬼爹很生气,恨那些墙倒众人推的小人,人还没走哩,难道茶就凉了?! 老九爹是不来了,可那个女人仍然一如既往地跑得勤快。她一来,首先打开门窗通风,这时鬼爹咳嗽的频率才始渐次减少,理所当然的二胡声飘了出来。不过这次飘得不是太远,声音也是如泣如诉地短促而沉闷。那时我已少年,初识情事,对鬼爹与那女人的事很是羡慕,所以对鬼爹也就略有同情了。好色是男人的优长,证明他心存美,懂得美,会欣赏美,会珍爱美。小时候常听人说某某某风流的,那时总感觉“风流”一词含有贬义,长大以后才知风流是夸赞人的褒义词,是品德高尚的意思,或是赞美建有丰功伟绩的人。比如李白赠孟浩然有诗云: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毛主席“沁园春·雪”中也有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可是鬼爹的风流与这些似乎相去甚远,但在那时我觉得鬼爹真的很可怜,所以我经常在大人们跟前表达我的如是观,母亲反对说那是他作孽太多的报应,前几年我大哥的好朋友跟三叔发生口角并升级为大打出手,大哥在拉架的过程中误挨了三叔一刀,当时鬼爹离大哥最近,他看着大哥摇摇欲倒时居然摊开双手吓得往后退。大哥倒地后家族中别的叔叔兄弟们来了十几个,大家手忙脚乱地拿一个竹子床抬着大哥往医院抢救,鬼爹却缩头乌龟似的躲到木工间里去了。大哥痊愈出院后,我家办了一场酒感谢救我大哥的族人,父亲故意去请鬼爹赴宴,他却心虚死活不来。母亲还说鬼爹在众人面前老是说他自己不出门坐在家里也能苦到钱,好多人千江百里的苦钱好辛苦呢。父亲做了二十年会计后,为了养活一家九口,他不辞劳苦地四处奔波,鬼爹的言外之意就是笑话我父亲。母亲还问我,我家为什么一年四季老是轮流着有人害红眼,根本的原因是出在鬼爹木工间门上方的一块镜子,与门旁边梨树下的一块大石头,因为东方的太阳光射过去镜子会反光、石头会发热,这些直接反射到我家,所以一直不断地有人害红眼。这些旁门左道的玄黑学信之则有,不信则无,真的很难说清楚。但是这样的鬼事鬼爹确实是做了。 母亲说了这些我才豁然顿悟,觉得鬼爹还真的就是不成人形的鬼,使我想起前几天我的两个族里的堂弟告诉我他们的离奇事。有天晚上两兄弟去队里的梨园偷了半蛇皮口袋的梨子,两人一路换着扛,好容易到了一家厕所,两人叽叽喳喳地认为现在深更半夜藏在这里最安全,然后转回梨园再偷二回。但到梨园时运气不佳,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嗓音轻声喊抓贼,两兄弟吓得回头就跑,待回到厕所时那半口袋的梨子已不翼而飞了。两人自认倒霉,说是大半夜遇见鬼了。结果第二天两兄弟到鬼爹家玩,鬼爹说有人费尽力气偷来的梨子自己还没尝到一口鲜,他上厕所不费劲还能捡到半口袋梨。说着拿出一个空蛇皮口袋说:我昨晚帮你们望风看梨,分给我的一份我收了,现在口袋还给你们。两兄弟无奈地笑个不止,庆幸空口袋还是收回来了,否则就亏大了。原来鬼爹半夜里从老相好那里回家,中途在那厕所应急,他憋着没动,耳濡目染两兄弟叽叽喳喳的过程,于是顺手牵羊截了份子,还假装看梨子的老头吓跑了两个侄儿。——鬼爹做的真的全是鬼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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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做人事,鬼当然做鬼事了。老九爹以前与鬼爹最熟,所谓近墨者黑,看来老九爹这次是无论如何都得沾点光的。 老九爹儿女众多,一个个养大凭的就是老夫妻俩四只勤劳的手。那几年中药材紧缺,丹参很贵,老九爹种了几亩田的丹参在土场上差不多晒得快要干了,就在那最后一个漆黑的夜里,一个鬼影扒了一口袋的丹参被老九爹发现了。鬼影背着一口袋的丹参飞跑;老九爹只穿着短裤光着脚追着喊着抓贼,结果两者的距离越拉越远,最终模糊了视线,鬼影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待到闻声而起的人们围拢来,只看到老九爹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描述着鬼影的大概模样与逃跑的方向。说是我与你的关系一直很好啊,与你还是亲戚的啊,你这个挨千刀的怎么就盯上我这点丹参呢,有本事你去扒银行啊······。附近的家家户户都有人在场,唯独鬼爹一家缺场。有人听出话音了,问老九爹你知道是谁偷的,直接到他家去找他好了。老九爹无奈说我又没有现场抓住他的手啊······ “人家也要生存的,他又没脸出来苦钱,再说您九爹与他也是老关系,交情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了,就算送他一些破财免灾,别哭了回家吧”,众人七嘴八舌地安慰老九爹。时值深秋,深更半夜里凉气直往人的骨子里钻,老九爹双臂抱着身子瑟瑟发抖,众人赶紧将他扶回了家。 这件事就这样了结了。大家都知道鬼是怕见阳光的,鬼爹的鬼影也就更少有人见到了,只有他那一阵紧似一阵的咳嗽声波撞击着烟雾,从鬼屋的门缝窗缝里一缕缕逃出,只有这些能够证明鬼爹还健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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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参事件后,人们再也听不到鬼爹的二胡声了。 当然,也不见那个富有风韵的女人从我家土场上走过。可能对鬼爹这个天生情种来说这是最最致命的打击,她将给鬼爹的不幸推向一个最高度,然后再将鬼爹送进生命倒计时的快速车道,一路顺坡直下势不可挡。 ——无论反与正,相信爱情的力量是无法估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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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时起,连鬼爹鬼屋里的咳嗽声也听不到了。 有天晚上,一颗扫把星“嗖”地一声飞过我家的土场,落在了鬼爹家的门口。我手指着喊:看,流星,有流星!大哥在我头上打了一下说:那是祸殃,快跪下!大人说看到祸殃(扫帚星)快点下跪,一跪跑千里,祸事就跑得千里之外去了。可是一切已然晚矣,祸殃已落下。那时,年少的我真的辨不清扫把星与流星的区别,流星是那么美好,富有诗意,扫把星能够飞行着发光,不也一样是美好的吗?——我同情扫把星,并深深地为它惋惜着。 最后再见鬼爹是我见到扫把星几天后的一个玉米丰收的黄昏。我家的土场上堆了一摊的带包皮的玉米棒,我们兄弟姐妹都在剥玉米皮,如果剥到又大又好的玉米棒就将它放在旁边留下来做种。天将黑的时候一辆拖拉机缓缓地从我家土场开过,停在鬼爹的鬼屋门前。拖拉机上是鬼爹的亲属们,他们个个穿白衣,戴白帽,一片呜呜啼啼····· 这时我的手里正在剥着一个外表又大又好的玉米种,包皮一层一层剥开后我发现里面的玉米籽全被虫子啃坏了,虫屎狼藉。原来这么大这么好看的玉米种居然成了虫子个窝巢,我索性将这根玉米棒摔得老远,然后抬起腿向鬼爹家跑去······
2014.10.30.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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