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忘怀的重庆大轰炸——历史的回声之二

慕霞

                                  难以忘怀的重庆大轰炸
                                                        ——历史的回声之二
                                                  田正容口述 / 慕霞整理



   
        我叫田正容，现年95岁。重庆大轰炸时我家住在重庆渝中区嘉滨路88号附近的洪崖洞。从1937年的卢沟桥“七·七”事变开始，日本军队就来中国，开始乒乒乓乓的打哟，后来就用飞机炸弹来炸。到1945年抗战结束，整整打了8年的时间。抗战期间，日本飞机经常来轰炸重庆，这里走了那里来，特别是1939年的“5·3”、“5·4”大轰炸，还有1941年的8月初敌机对重庆进行了一周不间断的、野蛮残酷的“疲劳轰炸”，连续七天七夜警报声不解出，整个市区硝烟弥漫，房子都被烧成了废墟，只剩下了一片灰烬和瓦砾，重庆死了好多的人呐，被炸死了好多好多的人啊！
      当时，敌机来轰炸重庆，好多人到公园里去躲，那些人不懂，只说公园内有树子，日本人不会丢炸弹。他不会丢，他不狠实丢哟，顿时火光冲天，弹片四射，        到处是哭声喊叫声；四周树枝上挂满了人们的衣服碎片，残肢和肠子，地下的血流成河。几天的连续轰炸，炸死了无数的人啊！有关的政府部门先用各善堂常备的棺材来装，全市所有的棺材收完了，还有好多的死尸，怎么办呢？就用竹篾席子去裹，一张席子裹它七八个，还有好多死尸沒席子裹了，政府就派车子把死尸，送到朝天门，装木船运到唐家沱地区，挖坑来窖（掩埋），一个坑坑窖它几十个。后来窖死尸的那些人上来说，那些狗哟一天就在那个唐家沱掏死尸来吃，遭孽！遭孽！遭孽！惨！惨！惨得狠哦！
      我在紫马沱河边看见那些死尸，有些脑壳在一边，手在另一边；有的肚子被炸成两半截，肠子吊在外面；有的屁股与脚杆又在另一边，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看见那些防护团的人把尸体甩在一堆，洒上些石灰，装上船去窖。那情景太悲惨了，看到吓人得狠，这里一堆那里一堆，吓得我几乎晕了过去，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去看死尸了。
      那时我才20来岁，不知怕，日本飞机第一次来轰炸时，我先爬在窗户上看，后来就去走廊上看。当时，晴空万里无云，日本飞机从长江那边飞过来，飞飞飞，近了近了，飞的是一字形，越来越近，飞到临江门上面开始丢炸弹。边飞边投燃烧弹，洪崖洞的穿斗房也燃烧起来了，一家挨一家，全烧起来了，不一会就烧成了一片火海，我们赶紧到后壁的防空洞里去躲。我家的房子先后被燃烧弹烧了三次，被烧成废墟。“父亲说，要不是我家的房子烧了三次，我们还是买地了哦，那解放后我们就要当地主了！”。房子烧了我们就住在自己用篾竹搭的临时棚子里，烧了再搭，搭了再烧，饭都沒地方煮，惨！惨！惨！真是遭孽哦！房子烧了我妈就去接别人的衣服来洗，养活全家人。有钱的商人在解放碑煮稀饭来施，救济穷人。
      我跑到都邮街（现在的解放碑）去看，一个人都沒有，日本飞机几乎天天来炸，重庆人都跑光了，到乡下农村去躲；那些有文化的人大家叫他们先生，多讲究的，有啥办法呢？跑到城外去躲飞机，城外那些人穷，煮稀饭来卖两百钱一碗，那些先生还是要吃。你怎么办呢？那个时候是为了活命，还是要去吃。
      我在石板坡庙里教书时，日本飞机丢炸弹，就去洞里躲避。夏天洞子里热，我站在洞口附近，一枚炸弹爆炸了，那气浪把我一下子抛到洞里的壁上，头上撞了好大一个包，那次炸死了不少人。日本飞机来丢炸弹时，人们听见一长一短的警报声时，预示日机要来袭，飞机已经起飞了，再听到“呜——呜——呜——呜”一连串短促的紧急警报声时，知道日本飞机进城了，大家就急忙钻进防空洞躲藏。70多年过去了，重庆大轰炸时的紧急警报声至今常在我脑海里回响，现在我的耳朵里还常在“呜——呜——呜”的拉警报……
      解放前，重庆巷子多，那时朝天门黑巷子，一头是过河就上船，一头是进城。两边都是叫化子，都要钱。那个时候国家穷，受三重压迫，人民沒吃没穿，穷，穷，穷啊！那个时代，抬轿子、拉黄包车，吃鸦片的人多，那时强盗多，叫化子多，穷人多，要饭的人多；过年过节时叫化子这里去了那里来，多得狠呐。
      当时洪崖洞的房子都是穿斗房，捆绑房，篾折折房。最好的房子就是砖柱头，再用篾竹搭起来的房子，顶上是牛毛毡，一下雨就很危险。有一年涨大水，洪崖洞上面倒了不少的垃圾，下大雨时，有一栋房子被冲垮了，一家人都死了，真惨啊！
      原来有些人不是重庆人，他们来重庆做生意。重庆大轰炸时，那些资本家，有钱的人自己都走了，到乡下去躲难，好多平民百姓就没转来（没回来），一直就住在了农村里。
      现在我们的国家好了，发达了富强了，现在人们的生活也好了，还是全靠共产党毛主席啊！

                     
                                                                                      2014.2.19采访于山城渝中区小什字田老师家宅

慕霞

勿忘国耻，居安思危，警钟长鸣，捍卫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