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掏钥匙开门,毛老头电话来,她拒接。她还接他的电话干什么?五张发票已经被她撕成碎片扔在了楼下的垃圾桶里,扔在了不堪回首的往事里。不是那五张发票,不会有今晚的遭遇,她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见鬼去吧都! 再来,她接听。 生气了呀? 生什么气?我又不是毛总。 别这样说嘛。哎你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她已经豁出去,她没必要再在毛老头面前小心谨慎礼貌周全。 不好意思这几天真是太困了,一躺下就要睡着。 你继续睡。 你回家了? 当然。 好吧,改天联系改天联系吧。 她摁了电话,她已心若死灰。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不可相信男人的嘴。不靠谱的杂种。 的士司机回来,她居然还没睡去,居然还玉体横陈满目风情。 这是信号,百年不遇的好信号。 的士司机心花怒放。 久违的二人世界里,她将自己松绑,让自己开放,让自己燃烧,让的士司机像头疯牛,在她生机盎然的原野里奔腾,撞击,咆哮,与她角斗。 极尽缠绵。 她去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泪比水先滑进嘴角,好涩! 这是补偿对的士司机的亏欠吗?她已经背叛了的士司机吗?五个小时前叮嘱她不要吃辣了谨防胃疼!这会儿一脸幸福安然入梦的男人。可她这些天的恍兮惚兮神戳武戳都是因了什么为了什么啊? 骗毛老头说例假来了是对的!你丫虐我千百遍,我还待你如初恋。她做不到。这即便是笔交易,也太失公平对等。毛老头,更不值得她达成。 她为在关键时刻将自己成功把控感到欣慰,惨淡的欣慰。 除了心情的几番跌宕,好在,完好的还是完好。 十九 136……666在她的手机上显示的时候,她怔了一下。洗脚的次日早上,她就让毛老头从她的通讯录里消失了。 明天中午一起吃个饭好吧,我有两个朋友从外地来。 我?! 是啊。 凭什么?! 凭你是我女朋友哇!哈哈哈哈! 不敢当。 别这么谦虚嘛! 不敢。 别这么骄傲嘛!好吧?就这样定了哈。哎你要不要再去买点衣服嘛?不介意的话我陪你!哈哈哈哈! “买衣服”—无疑一把尖刀捅在她尚未痊愈的伤口上,她疼得笑叫出来:买衣服?好啊!毛总报账? 哦?哈哈哈哈!这样啊?知道了知道了!报报报,当然报!那天是你自己不给机会嘛,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明天把发票带出来!过期不作废! 你不是要还人家三万块钱吗? 就这样,明天来接你。 当一个男人愿意把你介绍到他的圈子时,你在他的心里已然有了相当的份量。陈莉说。以往,除了家宴,毛老头几乎都把陈莉带在身边。毛老头最好的几个哥们,都叫陈莉嫂子。 叫不叫嫂子没关系。有关系的是“你不是要还人家三万块钱吗?” 人家。多见外的称呼!毛老头这是再一次向她表明?真和陈莉泾渭分明了。 陪吃一顿饭,可以价值三万?老贼又是搞的哪样? 她的每一个毛孔里都是疑惑和淤积。美美!美美是最安全的出口。 姐姐。她在电话里轻轻喊。 土豪嘛,肯定不会有当初追你的穷小子的那份耐心和细心,除非你真倾国倾城。何况现在的有钱男人,就是有一点点钱的男人,身边哪会少女人?不少女人,但并不代表不嫌女人少是吧。 但是我担保,他想把你打来吃了是真的。这次下重注,他应该是意在必成。老毛这人呢,出手向来大方。不瞒你说,人家给我介绍费一千元,他最少是两千,完了还红包。当然现今像老毛这种天生暴发户气质的老板已经是珍稀物种了,确也是男人中的男人,也是比鬼都精。 所以这叫什么?机会。聪明女人一定知道,机会就是稍纵即逝,或者永不再来。 你必然清楚,你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说白了他既非你老公也未必情人,所以在他的身上,你想得到和只能得到的是什么。 懂了吧?你知道那谁?文强,像啥,癞蛤蟆?可人家睡的,都是白天鹅。 在这个人心不古的时代,真不知道谁不会背叛谁。设若你老公开的不是别人的的士,而是自家的宝马,你能肯定那副驾上的女人永远是你? 逢场作戏各取所需,在这方面,男人是女人最好的老师。 顺其自然吧,顺从自己的内心OK。 二十 快开学了,明天去把儿子接回来。 一起去嘛,反正你明天也不上班。 明天,中介约好了看房子呢,你一个人去吧。 好吧。 早饭后,的士司机杀回老家。 她复又躺下。激动,兴奋,忐忑,忧伤……更多的是忐忑,涌上心头。 她一点不确定毛老头昨天所说的确定性。但是她能确定的是,毛老头是个不择不扣说话不算数的人。可这样没有诚信不讲规则的人怎么可以把生意做得又大又强呢? 不明白。也许只是对她,对她这样的女人吧。 有愧儿子。答应过他妈妈带着北京烤鸭去接他。 十点过,她开始化妆,漫不经心地。到十一点,她接了一个短信和一个电话。一个来自中国移动,提醒她欠费叁元贰角。一个来自陕西,响一声就挂掉的那种。两次手机的颤栗,她都既希望又有点害怕是来自136……666。 倘若这次毛老头再放她的鸽子,她发誓……666来了! 金陵酒店。 一席六人,三男三女。 对面的熊总,还没介绍完毕,已经在餐桌下用脚尖将她撩拨。她声色不动,只把礼节性的笑意挂在脸上。 落座的那一刻,她已经将另俩女人扫描,都不如她的形象气质佳。 开始喝酒,只有她一个人捂住酒杯: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熊总身边的美女貌似海量,来者不拒乃至主动进攻。几个回合下来,鼻头都红透了。熊总用胳膊肘碰一下美女,努一下她说:你看人家美女,好矜持有度! 她的心里有点得意。更得意的是,毛老头居然给她连挡三杯,还站起身:别别!我帮她喝我帮她喝!(她有酒精过敏症,毛老头知道。)她有些感动:抛开怜香惜玉,就是的士司机,也不曾在这样大众的场合这样霸气十足地护卫过她。 “我一直在喜欢着你。” 她起身入厕。 毛老头跟上,从后面拦腰抱住她,下巴抵住她的脖子:我喝醉了,怎么办? 是吗?她吓一跳,掰开毛的双手:那就不喝了! 走不动了。毛老头撒娇似的换个方式从正面贴住她。 她的心里一阵发麻,除了的士司机,从来没别一个的男人的体温和体味如此真切地逼近她。她喜欢有着小洁癖的士司机,腹肌结实,皮肤干爽柔滑,胳肢窝都没一丝汗味,头发从来散发着淡淡的茉莉香。 我扶你吧。她卸开他,用一个肩膀架住他。 把我扶到楼上去。 房间里? 不可以吗? 哦。 哎呀不会把你怎么样了!真是!毛老头甩开他,眉头蹙在一起。 我又没说不扶你嘛。她有点委屈。毛老头生气的样子,她害怕。 好好好,真不会把你怎样了。我向你保证,我们绝不会发生什么,我绝不会勉强你,绝不会! 好吧,你再去陪陪他们,就说我醉了休息了,完了把单买掉。 钱在包里,包在座位上,你拿好了哈,反正那包是你的了。给她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毛老头进入电梯。 买单完毕,她站在前台,拿着毛老头沉甸甸的包,她不知脚该往哪里挪。毛老头的包里至少有三个以上的大钞,她没敢细看。和第一次的四千六一样,都是崭新的! 二十一 毛老头电话来:怎么样了? 在买单。 好的,18楼8号。 知道了。 8号房门前,她驻足了。房间里有哗哗的水声。 毛老头在洗浴! 她转身靠墙,心里突突跳起。 电话响,是陈莉!她摁掉,心跳加剧。 跟着短信来:决定在上海开店。毛老头说下周过来看看。你说怎么办? 电话再响,她一个激灵。毛老头:还在干什么? 等电梯。 在门口边等啊?当心被狼吃掉,骗人的家伙。快进来!我都听见你的电话铃响两遍了! 房门半开,她进去,有点怯怯。 啊哦!你把衣服穿上!她着实被吓了一跳。进屋的那霎,她看见毛老头全身赤裸。 有什么有什么嘛,来,你也去冲冲。毛老头双臂伸展迎宾似的过来要抱住她。 不不!她闪躲:你你先把衣服穿上!“大肚松垮,阴茎倒挂。”王小波写的?没错,他写的就是毛老头的这副样子。太不堪了!的士司机永远阳刚劲霸,永远玉树临风。 好吧不冲不冲,那我们在床上躺会儿,聊聊天,聊聊天。毛老头退后两步。 你先把衣服穿上。她在坚持,她的脸色应该很不好看。 好吧好吧!我真是服了你。毛老头裹上浴袍,拉开手包:这,待会儿给人家打过去。毛老头拿出三沓钞票。 这下可以了吧,过来。毛老头上床,拉过被子盖住半截身子。 听话,乖,快来。毛老头冲她招手。 上来嘛又不吃你!毛老头似乎拿出了最后的耐性。 床沿上坐下。你告诉我,你和陈莉还会继续吗?她问。 哎呀又来了又来了,你念念不忘这个干什么嘛?我和她继续不继续和你有什么关系嘛? 当然有关系!陈莉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他的,就绝对不会是我的! 那我告诉你不会不会不会!好吧?满意了吧!乖,毛哥早都爱上你了。毛老头一把揽倒她,肥胖的身躯被子一样将她覆盖。 她顿感晕眩和窒息。毛老头的嘴瓶塞一样将她的嘴堵了个严实。“总有一股烂苹果的腐气!”她嗷呜嗷呜叫,挣扎,摆脱,她的眼珠子都要干瞪出来!毛老头濡湿的头发一绺一绺耷在脑门上,鼻毛外露,表情狰狞,像一条穷凶极恶的狼狗。也这样子狠狠地咬过陈莉,咬过其她的女人。 啊不!她端起毛老头的脑袋:毛哥,不,不忙,你听我说! 什么都不要说,给我好吧,给我。毛老头再一次堵住她的嘴,一手搂住她的脖子,一手解她的皮带。 出门之前,她本来穿的那袭长裙,回头又换成了体恤牛仔。有意无意中,她为自己下半身的安全预设了屏障。 毛老头电话响。这是时机!她抽出一只手伸向床头柜,她想让毛老头接电话。 看都不看,毛老头一把夺过手机扔在床下:别动好吧,别动,你知道,你知道毛哥身体不太好。毛老头呼吸急促,满头大汗,不懈地在解她的皮带。 我脱我自己脱!她牙齿的用力迫使毛老头的头和手同时移开。她熟稔而快速地将差一点点就要被解开的皮带扣死。 毛老头呼吸愈来愈粗重!神色愈来愈难看!是不是心脏病发作?会不会死在她的身上? 嘶!牛仔裤的拉链被拉开。 啊啊……毛老头怪叫两声身体和手脚戛然而止。 惊异间,她感到了小腹上隐隐的一股温热。(毛老头崩溃了。) 她瞬间明白。心中有说不出的味道。 毛老头的电话还在地板上尖叫,一声比一声刺耳。我操你全家!毛老头喘息着翻越过她的身体拾起电话:有事你说话陈科!什么?纪委找你?纪委找你关我卵事啊! 行,你满足了。毛老头仰头吞下一粒速效救心丸,跟着穿上长裤又脱下。应该是陈科长的电话让他乱了章法—内裤外穿。败坏的样子全然没了大毛总平素的气宇。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就是想我的钱嘛?行了,你可以拿钱走人了。毛老头将三沓中的两沓放回包里,将剩余的一沓扔给蜷床上些些瑟瑟的她,她的脚边。 你! 我什么我?不是吗?三两万块钱嘛,小意思,权当毛哥又给红十字做了一次贡献。毛哥今天没能高兴,也小意思!走啊,拿钱走啊!我还有事呢!毛老头的电话又响起。 你才满足了!她飞起一脚,将钞票绊脚石一样踢向毛老头:你杂种不就是想睡我一觉吗?!你不睡了吗?! 二十二 拉链处一团濡湿,用毛巾反复擦拭了,还发出难闻的气味。电梯里,她想把那团濡湿连同那块肉割掉。 酒店旁边的服装店里,她换上内裤外裤,拨通的士司机的电话。 妈妈妈妈啊!她喉头一紧,有泪珠溢出眼眶。接电话的是儿子,儿子已经在手机界面上认得“老公”和“老婆”。 喂。的士司机声如和风。 你们回来了?她竭力按捺住声带的颤抖。 嗯。 在哪了? 快了,半个小时就到了。 我,不舒服。她擦掉眼泪。 怎么了? 恶心,想吐。 胃又不好了! 嗯。 还不去买药! 我不知道你以前在哪家买的。 那你先回去喝点水,我马上买回来! 我想等你一起去买。 行。你这在哪里? 美美房屋中介楼下。 房子找好没? 没有,不好找,不找了。 行,正好爸爸说他就住老家了。 对了还有,刚刚听说公司下个月要新增100台车,到时候我们去承包一台。 好! 2014/1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