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诗

凤舞

《天使在人间》

一

   

梦里下了一场茫茫的白雪，

我要去往无垠世界的尽头。

   

二

   

一步是一个开始，

似乎我将开辟一条道路。

一步是一个结束，

足迹很快就被风雪弥住。

   

不到最后我不能知道，

天地悠悠我怆然孤独。

   

三

   

终点究竟在哪里，

我追问着我的希望和爱。

我的灵魂默不作声，

希望和爱都在等待之中。

   

天使这时候翩翩飞来，

像一道阳光把乌云破开。

   

四

   

她留下一道光明的印痕，

说所有的飞翔都有迹可寻。

她告诉我一条天空的路，

说最高远的地方住着不老的春。

五

   

她说人人都有自己的天使，

有的永久被人们忘记。

   

她们不避俗世的浊尘，

苦苦将世人的真心寻觅。

   

六

   

天使在人间从不哭泣，

受伤的时候她只垂下羽翼。

   

   

2006－12－03

《献诗》

   

一

   

举足是走路，

落足也是走路。

正如沉默可以当哭，

长歌也可以当哭。

又或者独醉是一种幸福，

独醒也是一种幸福。

   

二

   

我走过山重水复人间路，

我哭过悲喜浮沉一幕幕。

我醉过春色满园蝶梦里，

我醒在夜色阑珊幽静处。

   

三

   

所谓坚强，

是对命运视若无睹。

所谓幸福，

是在某刻忘了孤独。

而所谓的伟大，

是沾不到一点慈惠的雨露，

但心灵的土地，

不干枯。

   

四

   

佛不在神龛，

基督不在天庭，

依傍不在别处。

   

只能反射日光的月亮，

没有热度。

   

五

   

信仰便是信自己。

   

像贝多芬，

在痛苦死寂中，

仍然让万物的歌声在心里复苏。

   

六

   

不学鹦鹉的歌颂，

不学乌鸦的诅咒，

不学天鹅照影而自足。

   

要学，就学那凤凰，

在孤飞时缄默，

在火焰中欢呼。

   

七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我，独自上路。

   

2006-12-31

《锦瑟》

你也在怀念么？

记忆中总有些天高地远，

雨翠云蓝。

多少繁华旧事，

算来只剩一枕蝴蝶。

也不必怨，也不必愁，

更无需死攥手里的流沙。

若有独醒的时候，

也不过是悄悄写些烟云字，

等待风吹。

也不求醉，也不觅桃源。

倦了倚黄昏，

夕阳千里，好得无限。

2007-12-7

《我的2007年》

   

关于这一年，

我有什么可记忆呢？

春天曾经在我的窗外，

我曾经在春天的门外。

我曾经无数次将路过的云

想像成花开。

   

关于荷风关于明月千里，

海棠花下，

烛影摇红的醉意……

也许都曾有过吧？

只是慢慢变得遥不可及。

   

努力，走一条颠簸的路。

努力向高处攀援。

努力成为行走的风景，

在疲惫的时候也坚持微笑，

不吝惜掌心的余温

给风雨同路的人。

   

在痛楚的时候也坚持微笑，

渐渐瘦成深秋的菊。

大地啊！我多想扑进你的怀中，

消弭无形，得享安息。

   

而不论曾经干涸，

或者满溢

河流终入海，最终我是海。

胸怀深蓝的咸涩，

吐出的每一朵浪花，

依然纯白。

   

2007－12－19

《燃灯者》

   

那独行的人，

在夜之城堡游弋。

遍体生寒，

不屑披覆梦的外衣。

   

那饮尽夜色

独醉的人，

痛快地呕一升鲜血，

暗红淋漓成萤光的墨迹。

   

那倾尽生命的人，

灵魂卓然独醒，

在这里或那里布下一枚一枚

灯火的棋，

与黑暗博弈。

   

2008-12-09

《未央》

   

那是一滴水生出隐形的翅膀

飞升的过程，也是一片雪

以飘摇旋舞的姿态降落的过程，

从尘土到尘土，从云端到云端。

   

我们是喜欢在梦中跋涉的人

走着走着，天色就明亮了，

就迎接我们以濯洗风尘的朝露、

如处子微笑般嫣红的早霞。

   

永远在路上行走不息的人，

从颠簸到颠簸，从星光到星光。

那只是一个短暂的过程，

间或，在谁的凝视中稍显漫长。

   

走着走着，头上开始堆积白雪。

当我们老了，而诗歌不老，

依然是春草的色泽，

散发花蕊初绽时候馥郁的气息。

   

2008-12-26

《以花说》

如此，天空省略云翳

水面省略涟漪

清淡的面容是静静的蓝

如欲点破寂寞

请只用洁白芬芳的语言

甚好，流泪的事物很少

迎接阳光的时候

可以不去念及风暴

当岁月的川流路过我们

要请它记住，那一袭碧绿飘舞的长裙

2009-12-14

《迎新》

就让辞旧

先从怀旧开始吧

时光海，赐我多少珠贝

就用这一个夜晚

翻检抚摩

就让欢乐

先从忧伤开始吧

所有的为爱而落的泪滴

后来

都在遥远的夜空闪烁

让我记起

那些终究变了坚强的脆弱

悠悠回甘的苦涩

荒原的泥沼

无心陷落又奋力穿越

让我记起我的梦

多坚硬

在世俗的冷铁上敲溅出点点星火

海蓝色的眼睛

漠视风色

终究，我只能怀念

那些不可复得

淡然笑，不再试图去描述

那些不可言说

寒冷茂盛，在属于它的季节

而春天，就在前方不远处啊

让我们

以这样的心情去迎接——

白雪一样纯洁

黑土一样沉默

2009-12-23

《静若》

白雪落在山中的静

与桃花落在溪水里的静

是没有分别的

与心事

沉底在岁月之流川的静

是没有分别的

冬夜里无声燃烧的星辰

与尚有余温的炉火

是没有分别的

与里尔克

一样圣洁的孤单和爱

是没有分别的

怀愁，怀梦

与怀念着怀念是没有分别的

白马西风

自己把自己流放天涯的人

与困守孤灯的人

是没有分别的

她终于抬起头来

莹然一笑

笑和泪的温度是没有分别的

她贴在额头上的月光

和心底里的莲花

是没有分别的

2010-12-02

《不可言说》

笙歌的夜有余

风月的淡愁有余

深黑的冷有余

缄口咽下的浓烈的苦

有余

有余的世界

反而日渐贫瘠荒芜

没有一朵真的花开

安慰眼睛

没有真的泪落，浇灌枯萎的绿

冬天

紧挽着漫长徘徊

年丢开新

独自前来

有一些期待呈冻僵的姿态

北风吹熄火种

还试图吹散群星

但已经有人

倾听土地里蕴蓄的雷鸣

有人的沉默铿锵有声

2010-12-28

《廓尔》

是我把我弄得纷乱的

现在

我让我澄静

水清水润

在身体里种下

菊花白和枸杞的红

一展翅就万里迢遥的鸟儿

我又看见了

隔着沧海的笑声

手把芙蓉的人儿

缓缓消失于荒草之间

不需要有诗为证

2011-12-06

《冬至》

远方

是否有一扇等候的门

不重要了

是否能够把荒芜的世界诗化

不重要了

天空在雪的上面

土地在雪的下面

春天在雪的后面

我们在雪样的年华里

喜和悲秘而不宣

生命的金杯

清水的心

所有人的幸福我们的幸福

所有人的苦难我们的苦难

都是恩典

成和败都不重要了

无所谓海上的泡沫和永远

冬至或春去

不曾带去我一些微薄的暖

我喜欢我如此缓慢

2011-12-22

《又是岁末》

滇红茶

有熟悉的温热和香气

有时候唤起记忆

约等于挽住时光

但知一切有形

终究还将归于混沌

须臾即传奇

云何不喜

我依然还是珍爱的

珍爱路程和驿站，梦和醒

珍爱冷风

灯影里飞扑的雪花

珍爱那些空燃的微光

生命的爝火

所有一去不返的和即将到来的

途经我或偕我同逝

2012-12-17

《弹指》

一天，一周，一月，一年

被时间追赶着，度量着，分割着，雕刻着

惊觉着

不能逆转的改变

三餐一宿，忽而一生

不能如太上忘情，不能如圣人忘忧

几回望月，几回歌哭

风扬起又吹散，波上的寒烟

土生花，花委尘，梦如真，真成幻

落子无悔，原应有叹

又何必胸中沧海，都化作笔底波澜

情愿默然，只一笑，既往不追，天涯不念

2013-12-03

《白驹》

有些事情

结束了，可以等同于没有发生

潭水两不相涉的云影

草地上不留痕的一次白驹的奔腾

剩只有一闪即逝的微笑

对所有真真假假的剧情

设若是春风，是秋风

是沧海月明，縠纹起，縠纹平

设若是优昙，无心有时开

雪山可以不等候，蝴蝶可以不做梦

也不管谁和谁，还以贪痴搏虚妄

把须臾一生，赚恍然一醒

2013-12-17

《迎新》

仍只是普通的一个夜晚

母亲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夜归的人有着急促的脚步

微醉的人在爽朗地笑

祈雪的人站在梅旁

雪在别处落下

小女孩说那像是天使的翅膀

而她的弟弟说像面包上的糖霜

女人们议论着蔬菜的价格

比较新衣的式样

游子念起远方的妻儿

放下电话后眼睛有些发红

孤独的老人久久拂拭手中的相框

亦有乞儿在寒风中瑟缩

士兵在包扎伤口

哭泣的人总有缘故

并不总有人扶住那些踉踉跄跄的悲伤

被禁锢的眼

早早阖上

自由的心跳跃着，追逐海面上的星光

写诗的人徘徊在语言的丛林

想象着一个不一样的明天

当夜半钟声敲响

睡着的人和醒着的人彷佛都受了祝福

2013-12-30

《十二月》

炉火旁

有足够的时间描画时光

从前是这样

以后还是一样

谁曾不经意拈起过芬芳

谁曾不经意放掉过幻想

谁曾刺绣过梦景

绵绵密密

谁曾萧疏狂狼，酒千觞

风雪夜

总不免有归人滚烫

或相思滚烫

万家灯火次第明灭

总不免温柔的人还温柔着

凄怆的还在凄怆

云山迢遥

总会有被记起或已忘记的人

独在异乡，音容渺茫

你若有一句雪一样的诗

要念给谁？

你若有一捧致往迎新的烟花

要为谁燃放？

2014-12-14

《渺渺》

岁之将暮，岁之将晨

何妨是冬，又何妨是春

我们

都还在路上，都还望向更远的地方

流星划过，恒星闪烁

我们说过的永恒，和我们一样渺若尘埃

一生，只不过短短几个瞬间

春宵花月，夏木森森，秋雨冬雪白茫茫

不难复制，何尝留痕

而我们，竟模仿梦到蝴蝶的人

眺望南山的人，却只能亲近幽州台上

西风古道上，哭泣的人

而我们，并不能谙晓神谕

终生都在寻找自己

并且把幸福，定义在无知

并且把至善，定义在无尘

竟还舍不得捧腹，大笑一声自己

漏洞百出，自相矛盾

2014-12-16

《迎新》

都不缺少飘雪的天空

孤灯的夜晚

都很明了自己是自己的瀚海

自己是自己的渡船

自己为自己凿壁，开窗，除草，筑路

疏浚通流，渐成习惯

降服心中的猛虎，拔掉手上的尖刺

练习微笑，笑如春暖

练习遗忘，忘至无憾

挥去或召来云雾，以抚触岁月的溪山

假如还有眷恋，何不相信它的火焰

假如还有明天，何不相信它的新鲜

2014-12-30

《飘雪》

大雪纷飞，天地之间

开始有一种寂静又喧闹的感觉

冬天开始变得美丽起来

冬天又一次长大，变得风度翩翩

步态从容，行走在北方大地

身披洁白的羽衣

敛眉低笑，暗藏内心的火焰

又一次将如长者威严

把不言之爱抚触生灵万物，庄重又温柔

村庄静卧白雪，疏林摇动北风

路途追着遥远，人们恋着驿站

这时，不知有多少悲欢即将沸腾或者平复

晨昏流转，不知有多少空杯即将举起

待酒斟满

2015-12-15

《雪色》

雪色微蓝，酒色微红

此时记起的，记不起的，都很透明，很轻

音乐很美，很像春风，很像流水，很像云雾

很像某年某个黄昏，笑眼朦胧，也许泪眼朦胧

夜很静，一直很静

一直很多自生自灭的梦和梦醒，很多的凝结和消融

终你一生，想为你某一次醉笑或哭泣命名

而只是莫名，而这不是悲剧，不是喜剧，只是人生

2015-12-16

张义和

天使在人间从不哭泣，
受伤的时候她只垂下羽翼。

张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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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年和14年的诗，感叹!持之以恒的写照。

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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