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芒满青山

尘逸

寒芒满青山

   

   

    一个晴朗的冬日，随一群文友到青山采风。

    从城市西区往上，公路盘山，弯弯曲曲，十余分钟就到了青山。青山是一个村。村如其名，山丘遍布，恰似青螺，个个郁勃。近十年来，青山村筑高坝涵远水，成就了一处烟波浩渺气象万千的新景——青山湖。青山湖畔，遍布松柏、杉木、茶树、竹林、梨树、橘林，植被覆盖，林木繁茂；青山湖内，小岛处处，碧丘隐隐，倒影幽幽，颇有点世外桃源之意。

    岁末年终，天寒地冻。寒冬腊月，山寒水瘦。春夏里郁郁葱葱的各种高树矮木“顿失滔滔”，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抽去了身体里所有的绿因子，全都摧枯拉朽、褐黄一片。山峦丘壑，枯枝瘦叶，褐土茫茫，原野缥黄。萧杀的山峦自不必说，连湖水也纹丝不动，仿佛冬眠。

    但是，那满山满坡的、满田满土的、满目满眼的寒芒却着实惊讶了我们！

    寒芒是草本植物，野生，茎秆高挑，顶端芒草，束束如雪，簇簇若粉，外形与芦苇很相似。但是与芦苇有本质的不同。芦苇是空心、寒芒是实心；芦苇临水而居、寒芒则遍布山坡路旁溪畔及湿地。

    这寒芒还真是不择地方。不知什么时候起，它们就悄悄将种子遍撒，追随着风的脚步，到处生根发芽。春夏毫不显山露水，连秋季也隐藏在那些黄花黄叶之间，毫不显眼，似乎深谙韬光养晦玉韫珠藏之理。而到了这万物萧索的冬季，它们一瞬间就铺天盖地，一瞬间就独霸天下。冬季就是它们的号角，它们万箭齐发，肆无忌惮地霸占领地、侵占庄稼、独占湿地、抢占湖畔。山川、丘陵、湿地、湖畔、荒了的山坡、歇了的庄稼、渴了的田坝、张口的悬崖……到处都是寒芒呵！它们的身子纤细瘦弱，亭亭玉立，轻盈无力。细看，其花序如扫帚，花絮如雪片，茎秆如细线，没有哪一样堪受重压。谁能想象，这样一种柔弱的植物居然集结抱团而成就天下伟业？

    这个季节，褐黄本是村庄的主色调，但是寒芒们怒放着花序，雪白着脸庞，摇曳着身姿，把村庄涂抹得诗意盎然。大地犹如一张黄色画布，而寒芒则蘸满了一笔笔白色颜料，团团点下去，簇簇染下去，将画布勾勒出阵阵雪海。而这雪海竟然还是灵动的！稍微有清风吹拂，它们就点头致意，白絮如雪飘飞，仿佛溅起点点浪花，随风而逝。风儿稍微大一点，它们就手挽手、肩并肩，将一排排队伍抖动成连绵不绝的海浪。风儿再强烈一些，它们就你喊我、我喊你，将这山的讯息传给那山，将这湖的讯息传给那湖，雪海不是海，雪海胜似海。村庄顿时灵气十足。

    午后，羞了大半日的太阳终于冲破厚厚云层，千万缕阳光斜射下来，村庄顿时银光闪耀。湖面上波光粼粼，如镜似月。湖畔的那些寒芒呢？在阳光中妩媚更甚、姿态万端。逆着阳光的那一面，所有的背景退隐成青黝、黯黑，甚至连寒芒的狭长叶片都成了衬托，一束束寒芒在阳光中斜逸而出，参差错落，好看如剪影。此时，它们成了仙人手中的拂尘、成了霓裳羽衣的一片、成了仙袂飘飘的一角，纤尘不染、羽化成仙。一丝儿风拂过，一羽羽寒芒开始浅浅地呼吸、细细地呢喃、微微地羽动——多么纯洁、灵动、美妙的生物呵！

    在那些农家的院坝前、屋舍后，也有寒芒的身影。农人平日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躬耕于田土之间，傍晚归家，马不停蹄养鸡喂鸭，吆羊喝猪，然后才慢慢在冷灶凉锅里烹煮晚饭，极少有在院坝前种花养草之人。而冬日里，田歇土息，庄稼打烊，农人们杀猪宰羊，围炉而坐，熏制腊肉，等待欢腾的春节，算是一年中较为清闲的时节。此时，寒芒的盛放，恰似给了农家一种点缀，一种诗意。进进出出添柴加煤的农人一驻足、一抬眼，或许就能看到某个夕阳西下的时刻，不远处的寒芒在红日中的剪影，心中升腾出“太美了”的感喟。寒芒成为村庄的审美原点、诗意源头。

    冬日的白天如白驹过隙。我们在余晖中踏上归途，与落日一道下了青山。一路上，我的思绪都被寒芒占据。寒芒这名字，也许注定了它的命运——寒时芒草：虽然功成于寒凉之时，但终究不过一轻贱芒草。字字苍寒。但倒过来看，虽为芒草，仍凌寒而盛；虽为草芥，仍生生不息。也是寒芒的真实写照。

凤舞

令人喜欢的一种植物。

尘逸

凤舞 发表于 2016-1-18 10:37
令人喜欢的一种植物。

很唯美很诗意的感觉~~~

海棠依旧

好文笔！这寒芒是不是我们平时叫的芭茅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