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诗）越走越远的绿色

胡云琦

插画摄影：胡云琦

越走越远的绿色
文/胡云琦

一
一只翡翠凤凰在烈焰中涅磐
许多良辰美景中的事物正在涅磐中残破

比如，我们刻骨铭心的初恋
如花谢落
如久旱少雨的荒原一枚风枯渴死的百合

何其沉重的挫折，如
酷热的巅峰失火或火中传来地震的丧歌
有残楼危舍，强撑着瘸肢断肋的重疴
困惑于避之不及的横祸
那满目苍痍中的难民多么瘦弱
如命运的洗衣机里残遭蹂躏的野鹅

如家园洪涝
万顷良田忽被泱泱雨兽鲸口吞没
堤坝，长长的防护线上坐满望洋兴叹的长者
如强弩快枪下哀哀惊鸿的慌乱闪躲
如恩恩爱爱的承诺，星移斗转中消磨
如和平世界突然闯进狰狞的邪魔
弱势生命
一次次蒙难于战争狂徒变态的屠戮
依依候鸟，飘去天空最后一片叶落
秋风的挽歌悲凉了我们苦苦的眷恋还有焦灼
哦，越走越远的绿色

水，一艘诺亚方舟号的船舶
我曾对你许下多少地老天荒的誓说
我又不得不慢慢熄灭内心的情热
怀揣着千万种能否赎罪的猜测，我总幻想
无数牡丹绽放成华章，精彩段落
写作，是一种崇高的收获
有呢喃的新燕在字里行间起舞穿梭

那形而上的良田美景，我裙裾翩跹的美人
前生知己，今世，还于丽日蓝天下锄禾
苹果，一万颗红红红红的小灯笼熠熠闪烁
会飞的光，柔媚地绯红黄金屋里的生活
展开笔墨，一放思绪的阔瀑大起大落
创宏篇巨作

趁此刻紫气东来
感慨垄田，广袖抒情的玉米招展婆娑
记忆源头最伤魂的枯木一棵
又在起死回生的故事里鲜活

可是，当我点灯熬夜，小心翼翼
而且虔诚谨慎地等待命运的判官
对这一篇篇忐忑不安里的手稿终审发落
我猛然发现我尊敬的编辑大人
正李逵般挥动月牙大斧
在我瞩目的田畴左砍右剁

读者寥寥，寥寥读者
似乎看书阅报的时间实在不多
人人都想发财人人都很紧迫
匆匆奔忙中一条物欲横流的河
淹不死，就要前赴后继地趟涉

还是走吧，向着桃源的方向苦苦探索
当豪华的士把陌生之城奔驰成庞大魔方
那么多张扬祈望的街树，抗衡着风尘埋没
正和你一样，等待一场殊圣雨瀑，淋漓涤濯

善忍，活着
当你在书本之外，手擎一杯苦酒
看见电视荧屏里关于假酒害人的新闻联播
你是否学会了沉默而且成熟很多
一群写诗的飞人，象天鹅
没日没夜地沉醉在心灵的河流上漂泊

偶尔也登陆我的网站在我精神的湖泊做客
他们都跟你一样
喜欢听我讲白桦林的涛语
讲七叉犄角的公鹿怎样在溪边经过
哦，那芳草丛中的东方草莓或天然蓝莓
那繁枝锦簇的刺玫蔷薇
还有翠色欲流的人工林
那郁郁葱葱的海之壮阔

在冬末，憨憨憨憨的老黑熊
偶尔，竟像木偶匹若曹一样
掀开柔和的银被于林地出没
远远地看我，还有，五颜六色的仙女们
陶然在那阳春白雪里的欢乐
哦，往事如风如昨
如月帆泊过璀璨的星河
再回首，就连无边夜色都成一窗灰暗泼墨

你，把自己丢失给不可自拔的灯火
你，把自己冶炼成一只破茧重生的飞蛾
你可知你痴痴怀旧的我
还呆呆地攥着你送给我的笔盒
可是那些曾经朝夕不离的画笔
现在却一只一只地飞了


二
给踯躅街头的盲者设计一辆千眼轿车
打开楼梯拐角折叠的路径
把新鲜的菜叶送给将军肚的蝈蝈
偶尔也傻乎乎地嚼着糖果
争看为抢购夏天倾巢出动的蚂蚁
抑或光着屁股
在摇滚乐的小溪中相互追逐

经过蜂房的过滤器
还有鬃毛的麦地，一路风尘的我们
已想不起自己究竟把金色的童梦
丢在哪座城市的哪个角落
是否，就连水晶的心，也开始暗淡浑浊

空落寞
这无处闪躲的漏船泻油
海鱼遇难鸟尸漂泊
这满枝满枝的蝴蝶
正从死寂发霉的哀默中跌向它们潮湿的暮色

每一次离开黄叶凌乱的院落
我都迷路，甚至撞车
我越想步向草尖上的黑马，戴凉帽的白蘑
我就越是接近滚滚红尘里的铜臭酒色
而不是响沙山中魂天归一的谐和

颤抖着一棵泡桐的心髓
好几次那大漠里红颜薄命的女鬼引诱我
她说住进来吧住进来吧
住进来我就同你举杯对酌
沙子与沙子的媾和
嫉妒的蜥蜴双眼冒火
嫉妒的保姆掀翻了闷锅
一只只煮熟的鸭子就蹦跳起来
经过刀叉的丛林，有说有笑地变成了肉末

人啊
你们夜夜同床又日日疏远着的醋坛子老婆
一群异想天开的家伙
马不停蹄地想在信息的陷阱中
挖出面包和桫椤
而目不暇接的现实却总是山体滑坡
臭氧层破坏沙尘弥漫狂风大作
一个老外为了证明她很傻脱
于是她在大街上全裸
一群吞过火的毒者
拥挤在音乐爆炸的抓狂中发骚发热

一只翡翠凤凰在烈焰中涅槃
许多良辰美景中的事物正在涅槃中残破

那最早被我们颂扬的绿色真的走了
比如那些曾经梳洗过流云的大树
比如曾经清醇甘冽的小河
比如背井离乡的我安心写诗的时间
已经不多
比如那么多曾经貌美如花的女子
已不再注重自己的穿着


三
满月的吊灯是一只眼睛
枯草的乱发披散着
谁的愁寞
醺醺的酒歌倒在路边就鼾声大作
轰隆隆在醉鬼的脑袋里响成归途的火车
此刻，思念的泪潮夜涌
一阵比一阵强烈地在我心域的河道掠过

啵啵与香蕉的诱惑
次第于小三露骨的贪欲中打折
不胜酒力的斜阳
这时已面红耳赤地跌入山那边的草垛
颠沛流离中的我
还不知将栖于哪个漏风漏雨的鸟窝

在自暴自弃中迷失自我
用拼命劳作积攒的钞票换一宿暗娼的按摩
在摇头丸的支配里
把外省的舞厅跳得神经发作
涉黄赌博
构成了多少离家的孩子错位的人格
什么时候会弄上一笔巨款
包下所有酒吧里的三陪
在午夜性感的腹部甩甩叱咤风云的扑克
或者风风火火，当一回黑社会大哥

丑恶，一旦取得了社会认可
以耻为荣的人就会竞相仿之越来越多
错，如果一直都被误以为是对的
那么再错的东西都是对的
可悲的获得可以转化成催眠的乙醚
慢慢让人意志薄弱
不要求包养，不要迷恋哥
不要错以为所有的保护伞
都是垂天之翼的拥裹

我很饿
失眠，恰无缘之蚌苟活于深水之河
恰岁月圆周上一尾忙针之梭
恰如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挥动脏兮兮的胳膊
在阿Q 的笔尖上，转着磨磨
可是那些亟亟高攀的叶子和球果
却飞快地爬到空中疏远了我


四
用一千零一夜积木的塔楼筑起
我们儿时的寄托
怀揣着发达或者首富的美梦加入打工部落
轮回的昼夜，本是两条修炼不足的长虫
有钱的姥爷总是怀拥着小青又搂抱着白蛇

哎，这罪孽时刻
异乡玻璃前生锈的铜条和芒果
上午九点
骂骂咧咧的城管抢走了卖菜农妇手里的秤砣
待拆小区的角落
那一群老掉牙的长者
依旧围绕求钱的鸡婆乱吻乱摸
继续堕落的骆驼祥子正在贩卖新买的跑车

老妖的三百六十五个山洞
恒等于一间昏暗陋室里的雕刻
我必须把自己装进套子
蒙面人似的困在粉尘中苦中作乐

机械性地寝食，机械性地写作
机械性地进入一个又一个陌生的角色
机械性的程序里
我们复制着狼的凶残，猪的懒惰
假钞是一张废纸
证书是花钱买来的合作
恋爱是婚姻大事里一件飘来飘去的摆设

这世界以假乱真的东西实在太多
因为不甘堕落
我们拼搏而且要用一生的努力
追求着越走越远的绿色
象枫叶最后在燃烧的境界里找到快乐的自我
象鸿雁最后回到来时的南国
我要带你走回我魂牵梦萦的乡河

我要让你忘却这被命运之神流放着的坎坷
我要帮你找回迷失多年的甜梦，还有
和琥珀和红豆一样异彩流芳的生活
转眼又是春天
亲人们播种星星的日子已经近了
每一架巨树的云梯上
都点缀着松塔还有雀鹰的诗歌
每一粒籽实都将繁衍出一片葳蕤的喜哦

落叶，在故园的根部找到了家的依托
你知道，我在峰岭的启示中找到了什么
所以你放下牧羊般放走云朵的牧鞭
又谨慎地绕开太阳的篝火
在最初几场阴郁的雨夹雪报到之前
被渴望和发芽的心事涨裂的球果
还心疼地呼唤着越走越远的绿色


五
久久地，你塑像岩石般伫望于刀风箭雨的
山坡
视千年迷惘，视林海万波潮退的萧瑟
泪水滚过，一颗颗流星的石子
砸我浅薄
就在那野草凄凄的山脚
有一位老泪纵横的白发婆婆
曾经双手颤抖着栽培下无悔的决择

几番寒霜，几多苦涩
憔悴的燕子一一地去了
一声声回望凄切的愁寞
一声声伤别难舍的诉说
感动北方
感动北方莽莽苍苍起起伏伏的沉实壮阔
也感动了北方树的挺拔，山的巍峨

我们走来
带着青春的疑问和溯源的情热
在日军败弃的战斗机机窝前思索
想神龙般的大岭
曾有多少至宝的秀色被倭寇掠夺
当你徒步，抑或乘车
在库都尔施业区发人深省的公墓前经过
你会感恩那些长眠地下的森林卫士
因为他们不惜用生命拦截过狂窜的野火

我敬仰故乡连同故乡人深深的缄默
堪达罕频频光顾工棚的话题不再有了
弯把锯在空心树中锯出野獾子的往事
也成为传说

超前袭至的资源危机多么残酷
何况还有一些贪得无厌的魔鬼
在伺机捞取着什么
哦，拭过天穹拭过山月的绿色
多象美人老去的红颜
一只翡翠凤凰在烈焰中涅磐
许多良辰美景中的事物正在涅磐中残破

比如我想象中的仙子
比如我怀想中的景色
为那一切美好的时光永驻
有人去野狼出没的山谷踏查森调
有人为节省取暖烧材改烧锯沫
我多想再次走回那从前的绿色
我多想再走次回二次创业的拼搏
那时，女孩的陶罐已盛满甘霖的圣水
她拥有了天上的星星，水中的仙鹤
故乡人博大的气度连同刚毅的性格
时时鼓舞鞭挞着我
我衷心地祝贺那龙脊上的树与龙脊上的人
伟岸且别具特色
坚韧地自成一道奇异的风景
并能被一位出色的大师写进生动的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