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塬新汉诗十九首（欢迎批评）

山东周塬

堡上少女


作别秋天的蒲公英，晶亮在
今夜的天空吗？
深蓝里每扇小小的窗口
张望人间的哀愁，寂寞兮清凉

圪梁梁仰望的少女，昂着胸前的马蹄
要去丈量写实的梦儿吗？
山楂易老，一阵风过就不再简素
只像镁光下惶恐失措的眼睛

田野又荡起油绿的烟，苦菜花
编织着山坡的黄衫衫
芦苇摇曳的青石畔哟，不见你
晨沐的身影，晾晒的衣裳


致命的旅途


或在尽头与你相遇，一座碑
铭有“宿命”的庙宇
依然相信最好的姻缘注定
颠沛流离

莫名的欢欣像朝露，像漫漫长夜
迢邈无际的那粒星辰
而木蝴蝶一次又一次飘荡过
迴蜒的山谷

没有解药，幸福是慢性的毒
攀越过三千丈雪屿
会不会必经你栽满回心草的湖岸
因为假设，我必需一败涂地


时间的颜色


不知怎样描绘它，我的颜料盘空着
尽管用尽生命的绿和曾那样呢喃的嫩黄
它的光和它风霜的味道，总在回眸时一闪而过
我殷红的喉咙喊出血，它依然冷漠地过往

其实哪里是悲欢，哪会冷漠
它只梦魇般穿越我的胴体、灵魂的窍
姹紫嫣红？不，银白也不那么恰当
无奈的否定委屈着无数的伤

这灰色的阶梯倒悬着
当挣扎着画出最后的一笔，还是
不能安排好他倔强的微笑
晶亮而执著的模样


镜子与歌手


我仔细地擦拭过时光这面镜子
容颜与冷冷的眼神，一闪
而过。生活沉沦或先锋地拧巴成
最后互不相让的一段麻花
无法抗拒深邃的星空般的欲壑
就无法安宁，就挣扎死亡

无数次试着歌唱，自信已沙哑
当所有的剧目荒草一样
湮灭，何处可以剪辑今生的桥段
一再检讨，面对光芒梦想
对于病毒的启示人们已失去免疫
每颗心的温热，都要唤醒

而它不能拯救你什么


越峰写生记

一

街头的石墩上坐着一位老人
手在厚厚的棉衣里袖着
静默的山岗，陈列在水库的对岸
“相顾无言”是我眼里倒映的风景

山路盘绕着，像一条长长的鞋带
它引我登上高高的山岩
重峦叠嶂，烟色弥蒙，寥廓气象
多少寂寞哀愁一时湮灭

人生的旅途若必经一座寺庙
那一定是安放心灵的钟声
时光斑驳，岁月寂寥，风雨苍茫
若为觐见，不如相顾成影
彼此倾听今世无言的回声


二


一棵柿树挤在道旁的石隙里
山坳暮色最浓的就是村庄
青的黄的石墙，有黑有红的屋顶
安静得像草木浮起的湮色

这个季节，山溪只剩杂芜的石头
像载歌载舞之后突然静默的剧场
老人空荡荡的笑脸，抱孩子女人惊异的眼神
是穿越山村躲不开的相遇

陌生人，在暮光中游荡
伫立山冈，凝望寂静的村庄
久久迷惑着他的相遇还是无处安放
心中遥远的的墓碑


三

一只鹰，盘旋上空中，安静从容
它仿佛牵动着蔚蓝的画面
村庄仰望，山头仰望，秸秆垛上的孩子
高高站起，无声仰望着

灰色的囚笼里长不出葱茏的自由
它那样骄傲地翱翔，像一道刺眼的光芒
把每次热切的仰望都化作山谷间
悠远弥长的叹息

就会抛弃色彩，时光再无静谧的味道
浮嚣将肆意洗劫僻静的山谷
如何让我描摹不再宁静的月光
——她四季如画，玎玲的吟唱


回声


它躲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山谷或大海的腹部
当登上喜马拉雅，在暴雪漩涡的深处
你会听到布达拉宫经筒柔和的转动
当沙浪涌起，一次次攀越磅礴的沙梁
你可听到月牙泉幽婉钟情的吟唱

最瑰丽的梦想终结于初醒时的宁静
最遥远的旅途穿越不过自己的心境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回声
每个和弦拥有不同色彩的故事
所有沉默都是岩浆暗涌的山顶


越峰寺


入定的不止是唐朝兵马
晨钟暮鼓，千年佛光
不再发芽的银杏，躺下来的古槐
还有一朝一朝座座的石碑
铭文模糊，依稀遥远着的尘世

坍塌几次，重修几回
小寺的香火断断续续，山泉
丰盈干涸了又几度

捐资修缮人的名字刻下来
御史将军的碑文雕勒下来
皇朝君主的赐碑立在那里
民间传说一代一代留下来
......

越峰山里有座小小的庙
庙里银杏千载八百年的槐
青砖青瓦黑漆漆的门
和尚不来，门环不响
木鱼沉寂，灵泉也不淌


拨动心弦的小路


雪花还没有到来，田野安静匍匐着
彳亍蜿蜒的小路上，担心惊扰沉睡的野草
这个倦怠的季节，土地像疲惫的老人
把每条小路都抱在怀里
没有人会在意她憔悴落寞的情愫
多么惭愧——竟然找寻鬼才知道的诗意
让我惶恐村庄们远远的鄙视

山舒朗地青着，小河只留下冬天的寂寞
童年似风筝的影子，还在山坡上摇荡
小路变得曲折漫长，宛如庄稼讲述的故事
那些青黄不接的日子就像斑驳的片段
无需回忆，伏在心坎的犁铧
轻轻翻动就涌来暴风骤雨般的苦涩
我曾熟悉这条小路上的每一道车辙
像熟知每个黄昏袅袅炊烟的寓意

心中的惶乱消散在料峭的风里，泥土温热起来
我坚定地沿着小路向前，直到久违的山冈之上
没有邂逅蹁跹的雪花，在江南念想的雪花
让我热泪盈眶的——那一座座沉默着的村庄
安然无恙


断章


而错觉耽误了一切。命运的轨道
由此铺设——错一生，误一生，
那苦瘦的月牙象这心碎过的一朵
残片。

已坎懔过长亭短栈，这东风西雨
依然浓烈。真爱一生，恨也一生，
这春秋雕镂的层岩这一岁一页的
苦乐！


更高处之光


如果更高处只是虚光，眩晕迷乱
朋友，你还仰望吗
那些绝望的星球，悲愤无助
无声向你张望着
啊，找寻幸福的人，绝处逢生的人
没有什么宗教能带来安慰
时光的箭镞毫不迟疑，最脆弱的时刻
牢牢穿透你的灵魂

如果尘世再无可容身之处，请不要担心
暗箭冰川就是最隆重的送别
所有俯瞰，就当敷衍的默哀的吧
是什么让人们失去爱情
迷惘成一段活着的笑话，这个发疯的世界
颓败得经不起最后的痉挛，极致完美
如规模空前的车祸现场，如
抑郁的村庄

接受这一切吧，像佛国静谧自由
肉体赤坦无碍，眼睛无邪而真诚
我一无所有，不知还能给你什么


我们都是流浪的孩子


时光就像这思念，透明，散发着
河水远去的味道
梦就会孩子般留恋，家或摇篮的记忆
我们都是流浪的孩子
把家园安放路上或远方的某个渡口
最终成为天际一棵树
像母亲活在故乡的云朵下

最终不能抽象出时光的概念，只能
形象如沧桑模样，路一样坎坷
命运般的无可辩驳
苍老没有捷径，无法梦一样随时到达
一段一段地活过，就有了悲欢的色彩
故事的雕塑，泪的回味

麦草垛，打谷场，坟中的祖先
老屋子里的娘
我们都是流浪的孩子，把远方的灯火
当作云朵下的那棵树


殷红的歌


听那敛息的声音，清寒的风带它们去
素颜而过的小河，长袖善舞的小河，故乡的河
流淌着母亲的叮咛，还有羞涩的梦呓

放牧村庄的人，规划着草泽深处的楼宇
云霓下拔节的梦，热烈奔腾的梦
可听见骨节苍老的哀吟，徘徊迁徙的眷念

青山绿水忙着最后的梳妆，唢呐的音腔里
有五千年的呜咽，将糅合出一世最高亢的强音
是咆哮之后的演奏吗，筚路蓝缕悲壮的凯歌？

流浪的地球，将忘记自己的流浪
像匍匐下的麦野，铮铮殷红的高粱，无声呐喊
这根的灼热，井的沉默，喧哗里的告别


只是偶遇


这些宇宙的方块儿
海岸线——地平线、黑与白。
洪荒也许没有昼夜
没有枝柯迸发出叶芽

没有威仪的高度，没有
挣脱拥抱一刹那的余温
凉凉的感觉都不曾留下，不曾！
而褴褛悲壮依然妖娆
妖娆如塬上訇然一泻的花儿

如此渺小，逝者如斯,每簇花环缅怀曾涌荡的欢歌
熵的尽头有八万四千之遥
瞩望，奔腾，依然期许永世的依恋
日月般地亘古相照


酒里乡愁


会为她梳起发髻，纶上月色
靥上补些山野清气，翠绿、赭红
春时怀抱一枝桃花，海棠总是迟开的
秋来就提红叶上吧，曲水流觞的
就嫁了

管他巫山云雨，管他，潇潇湘湘
江头江尾，短篷长干，管他
酒花还暖，芳菲散，能与谁一起举杯
就送到村口，老槐树下
石碾停了又停，想说什么，乡间
谶言？

只是条舢板，涌荡进天风海涛
一口老屋跌撞万马奔腾里
江河易碎，像斑驳的月色，锈了的河床
像步履留在渡口，回忆
遗忘了开头


暮色，一个人的风景


它羽翼轻柔，沉沉地
飘，向西天披去
天青色的远山，像尊
苍茫的舰
在乌蒙蒙的帷幕里
等待着新梦

落叶后的林带，于空中编织
星光的屏藩吗
乌鸦迴旋着归来，而流水
悄无声息，抱紧岸的影子
......

时间像潜伏着的阴影
一秒无限大
毫无怜惜地带走我前一刻的生命
暮色终将再一次到来
暮色是多么遗憾的风景


爱这时光的错误


爱这时光的错误，如黑夜
群星现身空中
可看到执手相望的光芒

如落叶时刻，拥抱的更紧
列车再一次呼啸远去
就打开视频，唱一首歌
陪伴你的旅程

爱这时光的错误，让我们老去
多少年散了，如今又聚起
在彼此皱纹里，找回青春的记忆

比如春天的泥泞
比如醒来的残梦
霜打的花期
沧海上踽踽的孤灯......

爱这时光的错误，把我
一生的爱意
都镌刻在它的伤痕里


山溪


我依然奔流向前，唱着
昔日的欢歌
在你征程的迢遥的路上
你寂寞孤独的时候
我就哗啦哗啦，哗哗啦啦的
弹起你熟悉的弦索


岭南，岭南


我曾经去了很远
很远的地方
在江水邈杳的尽头
在落霞孤树的天边
我的生命，像一朵漂泊
云中的雪片

风酥雨润的岭南
荔红桂黄的岭南
岭南的樵语竹弦
岭南的禅霏经霰
......

多少蚕丝
       酿漾出山情水意
多少芳林
       茵缦着烟津云岸

我的梅雨季，三千六百个日夜
我的心口永怀着冰坨一样的皎月


你的影子，你的样子


尽管时间随着细浪姗姗弥逝
野凫丛生河面
落晖轻散去翼翼春纱
我还是不能忘怀你的影子
湘水之湄，婷婷嫋嫋的样子

尽管新荷成碧漫过那堤岸
鸥言鹭语有如夏歌
荡起木舟儿，迭迭洄波
我还是不能忘怀你的影子
采莲西东，娉娉媚媚的样子

你如诗的样子，似幻的影子，
永驻我心河的深深处
尽管生命的河水再也负不起朝日
也不愿你的影子坠落河床的萧瑟里
不愿你的样子沦若疾风中的残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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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周塬，实名周长东，男，山东省邹城市城前镇水泊村人，夏历1969年10月8日出生。就读城前中学，受《高山下的花环》小说的影响，1986年11月18日应征入伍，在青岛警备区55074部队任医院卫生员。1989年9月考入中国人民解放军武昌军械士官学校，1991年5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山东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科毕业，出版诗集《碎光血羽》（华艺出版社）《走过桥去是更大的水面》（中国文联出版社），主编诗歌合集《中诗当代诗歌精选》（中国文联出版社）。诗歌《爹》获《时代文学》“巧嫂子杯”全国诗歌大赛二等奖，是山东青年诗会会员，邹城市作协会员，曾参加《诗刊》社在北京苹果园组织的诗歌研讨会。被《军事记者》宣传为“战士诗人”。在《青岛文学》《时代文学》《散文诗》《前卫报》《山东国防教育报》《长江日报。黄鹤楼》《邹城文艺》等报刊发表过作品。作品收录进《中国诗歌》（第二卷)《中国诗歌2013年度诗选》《现代汉诗三百首》《邹城文学诗歌卷》《邹城文学散文卷》，作家报《尘封集》《现代诗坛》《齐鲁文学》《大风诗刊》《中国诗歌万里行报》《映山红》《作家与诗人》《诗歌周刊》《南飞燕》《南方诗刊》《洋浦湾》《中国诗歌选刊》《中国魂诗刊》《诗行天下》《东方精神精粹》等，2015年加入中国诗歌学会，2016年创办《蓝陵诗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