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开

尘逸

     

油菜花开

   

    早春二月的一天。

    当我们转过山湾，来到一处名为“蛇梭大桥”的山野时，突然，眼前一亮，一湾湾、一块块、一团团、一簇簇的金黄夺人眼目——油菜花处处流溢。心儿忽地就沸腾起来。不约而同地，大家齐齐驻足，被那一道道金黄牵绊住了衣襟、挽留住了脚步。

    放眼一望。此处山湾纵横，屋舍棋布，山丘横卧，桃李点缀。初春时节，大自然这个偌大的调色盘，已经挥舞着五彩画笔，将天地点染得五彩缤纷。迎春是黄的，桃花是粉的，李花是白的，玉兰是紫的，野花是多彩的。它们在山坡上散漫成性，这儿一枝，那儿一树，这儿一丛，那儿一簇，成为美好的底色和装饰。担当主色调的，是扑面而来的油菜花海，流金溢彩，填满山湾、菜地、山坡和山顶。

    是啊，只有一滩滩、一块块、一湾湾的油菜花才是主角。它们这儿流泻一滩，那儿涂抹一团，到处都是它的笔触，金黄，明艳，动人。“城外郊坰满垄香，无边金浪望茫茫。”也许是怕大地太沉闷，菜地，田野，树丛，山间，处处都是油菜花的色彩，油菜花的靓影。一座座平日里枯褐沉绿的山坡，苏醒了，灿烂了。因为，油菜花正从它们的脚下出发，从它们的心里生发，然后粲然一笑、怦然绽放。一忽儿，漫山遍野都被油菜花夺去了焦点。此时此刻，你才深深感受到，没有什么颜色能比得过金黄、明黄、艳黄，没有什么花儿能亮得过、比得上油菜花。

    忍不住地，就想要走进油菜花地，去好好瞧瞧这些明艳的主角。

    刚刚靠近一块油菜花地，就听到一阵细细的风声。似乎就从田野中央悬空而起，似乎就从油菜地心升腾而出。不远，细密，轻巧，此起彼伏，没有间断。但却没有任何拂面抑或撩襟的动静。仔细再一听，“嗡嗡嗡，嗡嗡嗡……”自带节律，令人欣喜。原来，是一只只小蜜蜂。它们扇动着翅膀，在油菜花丛中飞舞、寻觅，深嗅、盘旋，驻足、吮吸，伸嘴、舔尝，然后撑肠拄腹、心满意足地左飞飞右飞飞，在花丛中跳起了“8”字舞。分明是醉了。小蜜蜂可比人类更敏锐，对花香有着诡秘的嗅觉与视觉，对花儿有着天生的亲近和亲密。

    刚刚跨进一块油菜花地，忽然被熏到了。一股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袭击了你的口、鼻、胃、肺、心……一下子就顿悟：是油菜花香。是那么直接、率真、热烈的花香！不矫情，不遮掩，不含羞，不婉约，就那么火辣辣地朝你的脸上吻过来，就那么赤裸裸地朝你的怀里滚过来，让你来不及婉拒和避让。一呼一吸之间，花香袭击了你，直接撞进你的肺腑。一吞一吐之间，花香挟持了你，直接捆绑你的全身。

    一棵棵油菜花壮硕而高挑，挤挤密密，约齐人高，一派生机勃发之景象。深呼吸之间，似乎还有隐隐的肥料味，难怪油菜花开得这般热烈。它们在地里扎根，在土里成长，吸纳了土地的质朴与率真，汲取了肥料的真诚与直接，所以无论是开花还是释香，它都敞心露怀、毫无保留。此时，春色明媚，满眼金黄，群蜂飞舞，大有“油菜花开满平川”之感。此刻，大地明丽，偶有风来，金浪翻滚，真有“天下袭人是菜花”之叹。“羞去庭院争宿地，乐来田野绽黄花。”油菜花太接地气，太安于淡泊，太深入民间，反而成就了“百里平川黄艳艳”的壮阔景象。

    令人疑惑的是，平日里怎么没有发现这么多的油菜呢？只有花开时节，它们才艳得逼你的眼。原来，花开之前，油菜们沉默如金，低调若无。花谢之后，它们复又沉默，直到籽满枝沉，它们才被割锄下来，被榨碎榨干，榨出一股股喷香的菜油，“籽结馨香鼎里烹”，粉碎自己，成就馨香。油菜一生都难得灿烂一回高调一回。只有春来，它们才为了结籽倾力绽放、放肆一把；就连此时，它们也敞胸露怀，无私贡献自己的心力，成为蜂蜜的原料，成为难得的美味。油菜确乎将“奉献”二字书写了一生。

    油菜花开，一春灿烂，我很庆幸，没有错过。

尘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