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选25首

纳兰寻欢

《有足够钱的时候》

有足够钱的时候
专门去超市
买一样东西
第一眼看见什么
就买什么
要买得足够多
反正至少
装满购物车


《十七八岁的人》

十七八岁的人
正在蓬勃生长
今天我遇上一个
在河边走
她撩头发的动作
和律动的身体
像乌江源头的水


《梦见没穿裤子》

梦见没穿裤子
在一群女人中间窜来窜去
害羞死了
虽然贼心还在
贼胆早已躲进厚厚的龟壳
跑遍整条街
没有看见对头的店面


《新鹊啼枝头》

新鹊啼枝头
教人思故人
故人久不见
见也是故人


《一个案子》

一个案子
左一个人被卷进去
右一个人被卷进去
卷来卷去
卷来卷去
在地球上卷来卷去


《比尔》

傍晚下雪了
再没有这样安静的雪
不一会儿
天地消失了
大朵大朵大朵的玫瑰之中
一团黑影
在缓慢移动
有一瞬间
他忘记了
他为什么要给自己起
比尔这个名字


《塑造》

一条小溪
岸上
住一所瓦房
入夜
瓦房唯一的一扇窗
透出的鹅黄的光
熄灭后
小溪哗哗地流
月光照着门口
静静的苞谷林


《他的女朋友》

梦见一个
红火的驾驶员
面包车司机
他的女朋友
坐在后面
跟客人
不停打招呼
跟他
像是很陌生


《有个人在客厅打猫》

有个人
在客厅打猫
猫被他打得
喵喵直叫
他打累了
猫一下子
就窜到街上去了


《上帝》

一个看上去温良、敦厚
的所谓诗人
突然在你面前露出狰狞
傻逼的面目
你狠不得一杆子
把它从地球上duó丢下去


《日上三竿》

比尔和梦露挤在
局促的出租屋床上
肩并着肩
睡得可沉了
简易衣柜
敞开着
外间地上
两个胶盆里
都装有帕子
窗外水龙头哗哗哗响
房东正在接水
水流来自多年后
比尔的脑海


《画皮》

比尔在手机上存了很多
梦露的照片
有一天夜里从梦中醒来
他敲了敲屏幕
开屏的是梦露
他们重新认识了一次
交往了一次
又道别了一次
最后他忘了他是怎么
又一觉睡到天亮的
直到被敲门声惊醒
梦露手里提着他
最爱吃的人头
镜片后的眸子
带笑不笑的


《低头一代》

他们应该是
某中的学生
都在低头玩手机
服务员送上
一碗羊肉粉
男生腾出右手
开始吃粉
快吃完时
女生在男生耳边
说了一句话
并顺便拿过男生
搁在碗上的筷子
也吃了一口
她抬起头来时
看了我一眼
小嘴小脸
竟已有了
万千风情


《勾践》

又是十二点以后睡
但这次是被迫的
妻子在洗衣机里
放了衣服
我站起来好几次
洗衣机都还在运行
我想待它停下来
晾好那些衣物
听声音
衣物又是很少
妻子总在启动洗衣机前
把里面不同颜色的衣服
掏出来分类然后
只放入一种颜色
她就像得了强迫症
总为了我塞进去太多
不同颜色的衣服
冲我发火
对此我总是
一言不发
我不是有好脾气
我是很隐忍
我的隐忍
我算了一下
先天和后天
大约各占一半
在春秋
我应该就是勾践


《他们年轻》

他们年轻
干净，轻巧
十指相扣
穿越斑马线
我敢断定
他们的手
总有松开的时候


《比尔和梦露》

突然想
我叫比尔
你叫梦露
不知为什么


《夜雨》

回来得太晚
雨太大
只得将外衣当伞
到得家里
外衣已经很沉了
加上外面
滴滴答答的雨声
再一次证明
雨下得不小


《混沌中》

听说海边停着
一只五彩
斑斓大鳄鱼
我们要去看
只是要穿过一条
狭长小路
周围充满了
闪电细蛇


《曼德尔施塔姆》

深夜突然想到曼德尔施塔姆
以为是一个德国足球运动员
并想像了他在球场上的英姿
为什么脑海里的外国名字只有他一个
除了玛丽莲梦露
搜了一下
他是俄罗斯白银时代
最卓越的天才诗人
著有诗集《石头》、《悲伤》
散文集《时代的喧嚣》、《亚美尼亚旅行记》、《第四散文》等


《三色洋芋》

我回来了
煮了四个
洋芋吃
三种颜色
它们是红
黄紫


《木门》

她站在木门
往前看过去的地方
一棵树下
她斜倚在那棵树上
看向木门
很长时间
很长时间后
才微微移了下身子
转了下脖子
那是初夏
还是深秋
那时候她还在读初中
是个很丰满的女孩
经常发呆
那是个傍晚
也好像是几个傍晚
那棵树
早已不在了
那是棵什么树
他早就记不得了


《石头》

走了半天才发现
自己走反了

赶紧转身
往回走

刚刚离我越来越远的
现在离我越来越近了

那方我们曾坐过的
虚无的石头

又出现在昨晚的梦中


《一百年来一瞬间》

估计给你写的诗
会满一箩筐
首首都充满情义
一百年后我们在地下
拿出来朗诵
我们相视流泪
又亲吻
拥抱
看彼此身后
星辰滚滚滚


《万古如长夜》

如果爆发战争
我在和谐小区
院坝里高喊
起来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你在窗子后面
挣了又挣还是
被他拉住了
最后我一个人
冲到街上
那一年
我是革命后第一个
被炸死的人


《战马》

马被弟弟拴在
庙后头的松树上
打死了
用什么打的
忘记了
我怀疑在古代
它是一匹战马
因为他在死亡的过程中
一声不吭
因为它的长啸
在战场上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