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的夜晚

颜隼

    一

这里我看见一排垂柳，

这里，在同一方向

两步之外就是

银色的河流

浓密的草地

碧绿的山岗。

沿着

另外一侧的河堤走，

我看着它们几乎不分

个头的差异，

像你的腰肢和你的舞动。

      二

我把一只手

搭在前额，

眼前是同样的神秘，

同样的向往，

绿色葱茏的世界

将同样的迷惘

笼罩着我心房。

但是时间敲打我

犹如一根骨棒。

       三

景色，翠绿而又自负，

大地，一只岩石的手掌。

一切对我都无意义，

一切对我都是妄想，

一切破裂

沿着我的胃肠。

杨柳像一道高大的翡翠围墙，

不露出一只眼，

一条腿，一只手，

将大地的空间划分。

天空无边无垠，

片片白云像丝绸一样。

河水，没有皱纹。

破裂，我从外面缝合

我的内伤。

垂柳啊，那成倍的线条

成倍的温柔，

不能盖住我的头

抚摸我的前额

调整我的嘴唇，

柳叶只是像无数的指针

化作顶端锋利的绿芒。

       四

从四面八方

汇聚在阳光明媚的这里：

我现今看不到你的一双迷人的眼睛，

你所缔造的活力，

我爬上一个台阶，

也听不到你温婉的说话声。

你的身影在此地消逝了。

但一切都在此保存，

一切都在此囚禁和隐藏，

我深信这一点

不可反驳

犹如一把门锁。

给我一个背影

——柳树戏弄着距离

我碰到一只脚，

柳树戏弄着颜色

我紧闭又睁开眼睛，

柳树戏弄着记忆

我伸进一只手，

伸手祈求

柳树的夜晚，

我们互相能听见心声。

我的干渴制造了

自己畅饮的佳酿。

      五

……我等来黑夜。并没有

月亮的美酒使我陶醉。

一片漆黑，没有方向没有梦想，

从门廊到庭院，

从操场到大路，

一切照常如故，

沉默在黑暗中，

长长的石桥上

不知谁走来走去，

仿佛我已嵌入季节流连忘返。

不知谁在等待着什么，

柳树啊，我感到

精灵们正赤着脚、踮着脚尖，

用地下流动的精神系统

将我唤醒，这里已没有

我们的屋顶、桌子、床，

横向的窃窃私语，

我感到存在越来越渺小。

这里已不会有我所期望的

你的躯体、脸庞和心灵，

我的清醒无限延长。

       六

我将离去尚未离去，

我过去的生活

忍耐又克制，

年龄，

你的年龄已有万载千年。

      七

黎明时，我像石头一样。

柳树啊，别给我

想要看到的手，

想要看到的腿，

想要看到的光滑的肌肤，

不要展示我想要看到的——

微笑和背影；

树林之间太阳冉冉

这已经是全新的一天；

请别再相信自己的眼帘，

眼帘向我展示：

天的蓝色故乡，

甜蜜勾画新意，

却没有我想要的

胯骨的心脏。

来自你的一杯甜甜的醇酒

和震撼人心的歌声，

才是我永生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