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诗酒自娱《偶有此念，戏为之》及其反响

孙逐明

　　评诗酒自娱《偶有此念，戏为之》及其反响

　　最近，诗酒自娱发布了他的诗作《偶有此念，戏为之》，自叙此诗是参与中国格律体新诗网成立10周年庆典的朗诵诗作。此诗得到了众多诗友的好评，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

　　第一、“这是足下近来给我看的最好的诗”、“道出了当代诗人的九曲回肠”、“诗思如此敏捷，诗味如此浓厚，情真意切，感人至深”、“饱含深情，直抒胸臆，句句动人心扉！是对这个世界的呐喊与告白”……

　　第二、此诗特别适合朗诵。

　　我完全赞同众多诗友的评论。此诗不但集中体现了作者一贯的情真意切、豪迈雄健的诗风，而且在诗歌节奏的处理上，琅琅上口，特别适合朗诵，可以说是作者从形式到内容珠联璧合的代表作。

　　这里我特别对此诗的节奏处理做一番剖析：

　　首先，此诗形式的最大特点是，无论朗诵者是不是接触过音步、音顿之类的理论，只要按标点符号停顿，它们一定有鲜明的节奏美。道理很简单，此诗所有段落，通通都完美无缺地符合了我国古典诗歌“半逗律”的节奏规律：


　　我愿肩一个行囊/，携一壶佳酿//　a　〔七五逗的一贯对称式：aaaa〕
　　行囊里放本诗集/，陪我去流浪//　a
　　到那陌生的城市/，遥远的村庄//　a
　　去寻个地方停下/，有人们来往//　a
　　-
　　我将竖一块牌子/，亮明了身份//　a　〔七五逗的一贯对称式：aaaa〕
　　那是勇敢地宣称/，我是个诗人//　a
　　然后啜一口美酒/，润一润嗓门//　a
　　就开始朗诵诗作/，闭上了眼睛//　a
　　-
　　我很难预料/，会得到什么效果//　b　　〔五七逗×八四逗的随转对称式〕
　　是有人留步/，还是都匆匆而过//　b　
　　能听到一点掌声吗/，哪怕不多//　c
　　会引起谁的关心吗/，问点什么//　c

　　也许有人会怀疑/，他是否疯狂//　d　e　〔四个短句实为包孕对称式：“deed”。〕
　　否则为什么/，举止与常人异样//　e　d
　　如果我脚下/置一只空空的盘子//　　f　　　〔这两行诗是一贯对称式〕
　　能不能听见/有硬币在叮当作响//　　f
　　-
　　是的/，真难以想象在这个世上//　　　　d〔二十逗的一贯对称式：dddd〕
　　诗歌/，还能有留住脚步的力量//　　　　d
　　那么/，我还在苦苦寻求什么呢//　　　　d
　　回去/，快回到我那温馨的“东方”//　　d

　　如果朗诵者熟悉大顿对称论，进一步把诗句内部诗逗的对位对称模式读出来，其节奏美会更加立体丰饶：


　　我愿/肩一个行囊//，携一壶/佳酿///　a　〔交叉对称式〕
　　行囊里放本/诗集//，陪我去/流浪///　b
　　到那/陌生的城市//，遥远的/村庄///　a
　　去寻个地方/停下//，有人们/来往///　b
　　-
　　我将/竖一块牌子//，亮明了/身份///　a　　〔交叉对称式〕
　　那是勇敢地/宣称//，我是个/诗人///　b
　　然后/啜一口美酒//，润一润/嗓门///　a
　　就开始朗诵/诗作//，闭上了/眼睛///　b
　　-
　　我很难/预料//，会得到/什么效果///　c　〔随转对称式〕
　　是有人/留步//，还是都/匆匆而过///　c　
　　能听到/一点掌声吗//，哪怕不多///　d
　　会引起/谁的关心吗//，问点什么///　d

　　也许/有人会怀疑//，他是/否疯狂///　　e　f　　〔随转对称式变式〕
　　否则/为什么//，举止/与常人异样///　　f　e
　　如果我/脚下//置一只/空空的盘子///　　g　
　　能不能/听见//有硬币/在叮当作响///　　g

　　是的//，真难以想象/在这个世上///　　　　h〔随转对称式〕
　　诗歌//，还能有留住/脚步的力量///　　　　h
　　那么//，我还在/苦苦寻求什么呢///　　　　x
　　回去//，快回到/我那温馨的“东方”///　　x

　　由此可见，作者这首诗自觉或半自觉地继承发扬了我国古典诗歌半逗律节奏美的精髓。希望作者以后进一步自觉地写作这种形神兼备的真正的格律体新诗来。只要作者愿意这么作，应当是是易于反掌的事情。
　　我期望着。

诗酒自娱

谢谢逐明兄对拙作的肯定。
半逗律的发现是林庚先生对新诗格律研究的重大贡献。
不过半逗律并不能用以要求所有的格律体新诗，并非普遍规律。
就是古诗中六言句的节奏也不能用半逗律去分析。我这首诗确实大多诗行符合半逗律，这是表达的需要使然。
有些作品如果在创作中自觉遵从半逗律，确实能得到很好的效果。

孙逐明

诗酒自娱 发表于 2016-11-6 21:13
谢谢逐明兄对拙作的肯定。
半逗律的发现是林庚先生对新诗格律研究的重大贡献。
不过半逗律并不能用以要求 ...

　　第一，法国音节诗的半逗律和林庚的半逗律都是个综合性概念，它既包含两分逗，也包含多分逗。　
　　　
　　法国音节诗既有“45体”、“56体”、“55体”之类的“两分逗”诗体，也有“444体”、“3333体”之类的“多分逗”，甚至还有兰波《元音》中的“222222体”。之所以用半逗律来指称这些诗体，是因为半逗律是基础，多分逗也往往按照两分逗来朗诵，如十二音的亚历山大“3333体”，往往读成“66逗”，兰波的“222222体”也会读成“66逗”。　　
　　林庚自己创作的半逗律诗歌同样包含了“34体”、“45体”、“55体”之类的“两分逗”诗体，也包含了“三分逗”诗体，如“345体十二言诗”《夜》、“555体”十五言诗《寒夜》、“558体”十八言诗《破晓》。


　　古典六言诗无非是三分逗的“222体”而已，而且“222体”的六言诗，包括三言诗、四言诗和七言诗，在古代通通是按“两分逗”方式停顿的。这在国最早的声律典籍《文镜秘府论》 “诗章中用声法式”就有清楚的记载：“凡上一字为一句，下二字为一句；或上二字为一句，下一字为一句〔三言〕。上二字为一句，下三字为一句〔五言〕。上四字为一句，下二字为一句〔六言〕。上四字为一句，下三字为一句〔七言〕。”“沈氏云：‘五言之中，分为两句，上二下三，凡至句末，并须要杀。’”这两段话里的“句”泛指“句逗”，是停顿之意；所谓五言分为“两句”，是指分为“上二下三”的“两逗”；沈约所说的“并须要杀”就是此两逗都要停顿。清代学者刘熙载在《艺概.诗概》也有相同的论述：“若论句中自然之节奏，则七言可以上四字作一顿，五言可以上二字作一顿耳。”
　　也就是说，古人吟诵三言诗是“21逗”、四言诗是“22逗”，五言诗是“23逗”，六言诗是“42逗”。七言诗是“53逗”。
　
　　可见，诗兄所说的“古诗中六言句的节奏也不能用半逗律去分析”是站不住脚的。


　　当然，汉语诗歌的“半逗律”诗体的准确表述应当是“以半逗律为基础的大顿对称诗体”。
　　
　　第二、“以半逗律为基础的大顿对称诗体”是汉语诗歌普遍性规律。


　　如上所述，古典三、四、五、六、七言齐言诗是严格根据“以半逗律为基础的大顿对称”的法则写作的；长短句的宋词和元曲，也同样以大顿对称为基础，可参见《宋词长短句节奏初探》一文的分析。


　　至于格律体新诗，大凡不符合“大顿对称”的诗歌，节奏美是十分微弱的，整齐对称式音步对称体的节奏美感完全依赖于诗行行末停顿的周期性复沓来实现，其节奏美感与豆腐干体毫无二致。至于以诗节为单位克隆的参差对称式以及以此为基础的复合对称式，大部分连起码的节奏美感都没有了，可参见《宋词长短句节奏初探》一文的分析。


　　要实现新诗格律体的节奏美，就必须以半逗律为基础的大顿对称来写作。诗兄的这首《偶有此念，戏为之》就是典范。
　　
　　第三、林庚的半逗律诗体法度太单一，只有一贯对称式的齐言诗一种，我在《汉语音节诗概论》里归纳的大顿对称论音节诗的五条对称规律“一贯对称式、交叉对称式、随转对称式、包孕对称式和复合对称式”，不但适用于齐言诗，也适用于长短句杂言诗。这些规律并非我的发明，仅仅是我的发现，因为这些对称规律已经普遍存在于东方诗风、中国格律体新诗网以及在此之前的完全限步的诗体之中，我不过是把它们归纳出来了而已。例如诗兄的这首《偶有此念，戏为之》的大顿对称式节奏美，已迥然不同于林庚的一句一行的一贯对称式诗体了，其立体丰满和灵活多变而不逾矩的节奏美，是任何古代齐言诗以及林庚的半逗律诗体不可望其项背的。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这首诗的节奏美是大家一读便知的。

孙逐明

齐云 发表于 2016-11-7 10:54
这首诗节奏固然很好，很值得细究探讨。
诗意也很好，如此真诚，热爱，徘徊，疑问，无奈......才打动这么多 ...

　　诗兄此诗的心境我很理解，因为我也是过来人。
　　音步对称论是积我三十多年的心血结晶，敝帚自珍，我对它自然是珍爱有加。2011年我初次接触到许霆的意顿论时，对我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当头一棒，我苦心经营的理论体系竟然一夕之间轰然坍塌，成了一堆废纸。当时那种沮丧、怀疑、徘徊的心境难以言表，与诗兄此时的心境应当十分相似吧。
　　好在我遭遇的这种心理危机经受蜕变的历程已经不是第一次〔第一次是对唯物主义信仰的怀疑〕，有了免疫力了。我很快调整心态，面对事实，从头再来，东山再起，反其道而用之，很快就有了《论音顿体系的汉语诗歌节奏》的出炉，再到《汉语音节诗概论》的彻底蜕变。我感觉自己的理论又得到了重生。
　　诗兄也许是对自己几十年孜孜不倦追求的的节奏理论或是其它什么理念感到怀疑，才有此怀疑、徘徊的心境吧？如果是前者，诗兄这首诗本身的形式，不就是原有新诗理论的一次凤凰涅磐么？

孙逐明

齐云 发表于 2016-11-7 12:47
我觉得诗兄不是对自己理论的怀疑，而是对新诗本身的怀疑，对自己努力的怀疑。

不管怀疑什么，我们需要的是新的蜕变。我以为。

诗酒自娱

呵呵，怀疑是有的，但是还没有到绝望的程度。
这首诗不是有个副标题么？戏为之。主标题也是“偶有此念”呀。
所以堂吉诃德精神并没有丧失，诗友们尽可放心。
一息尚存，信念不改！

诗酒自娱

它既包含两分逗，也包含多分逗。

——“多分逗”与半逗律是矛盾的。“多分逗”实际上不就是划分音步么？
六言诗如果是33结构可以说适合半逗律，但是古诗中绝大多数却是222结构，怎么去“半逗”啊？

诗酒自娱

诗兄也许是对自己几十年孜孜不倦追求的的节奏理论或是其它什么理念感到怀疑，才有此怀疑、徘徊的心境吧？

——我可以明确地答复：非也！我对自己的理论并未怀疑，我是对整个新诗的现状极其不满，对新诗的前途感到迷惑而已。之所以迷惑，是因为这种是非颠倒认白为黑，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的大势，这种极端自由化、散文化的趋势尚无纠正的迹象。然而，即便如此，放眼未来，我还是有信心的。所以我常常想起陆游的名句：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我也不会因而放弃一以贯之的努力！

诗酒自娱

整齐对称式音步对称体的节奏美感完全依赖于诗行行末停顿的周期性复沓来实现，其节奏美感与豆腐干体毫无二致。

——毫无二致么？如此武断！不像出自一位理论家之口吧？
齐言等步体与豆腐干体虽然看起来貌似，却有质的区，岂可任意抹杀！

诗酒自娱

意顿论与音步论其实并不矛盾，只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完全没有必要弄得来剑拔弩张，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