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言诗的"豆腐干"式造型是不是“建筑美”？

孙逐明

　　齐言诗的"豆腐干"式造型是不是“建筑美”？

　　闻一多先生对于新诗格律化的启迪和鼓动作用是人所共知的，其开创性的贡献是不可否认的。
　　但是，闻一多先生的具体诗论，如果有明显的缺陷，也是必须实事求是地设法弥补缺失，而不是为长者讳，这才是对先生精神的真正发扬，毕竟先生追求的是新诗格律盛，新诗才能胜。正如现代物理学里，当年牛顿的经典力学对科技发展的贡献是人所共知的，但决不能因为牛顿的贡献巨大，就否认经典力学的局限，而不去发展爱因斯坦的相对论，道理是一样的
　　闻一多先生最初拿出来的建筑美样板是各段都是四四方方的《死水》，被反对诗歌格律的人嘲讽为“豆腐干体”造型。　　
　　我们不禁要问：四四方方的豆腐干式的造型究竟美不美？

　　一、建筑界对方方正正的“现代建筑”风格的批评

　　稍有审美常识的人都应当知道，光秃秃的。四四方方的建筑设计是很呆滞的设计风格。49年以后大陆城市流行的所谓“国际式”建筑风格就遭到建筑界强烈的批评：
　　“1949建国以来，我国的房屋建筑设计模式，总体上则大量沿袭了前苏联及美国传入的’国际式’建筑格局。这种格局二十世纪初发源于欧洲，之后影响全球。其特征为结构统一明确、外观一反传统格局、杜绝繁复装饰、极为重视使用功能，形体简单方正、门窗富有规律、外观线条整齐划一。换言之，所谓国际式，即它没有任何地域特征，在任何国家都可以这个模样：方盒子，平屋顶，横平竖直的立面线条，规律统一的门窗，极少或根本没有的多余装饰，表情木然的外观，乏味低调的色泽。人类终于发展出全球通用的建筑模式，开创了所谓’现代建筑’的新局面。”[注]
　　近些年来，这种类似于豆腐干式的城市建筑越来越少，代之以多元化的建筑设计。
即便是类似于豆腐干式的平顶建筑，绝大多数也并不是光秃秃的四边矩形，大都把平顶伸出檐口，以避免规整的四四方方的缺陷。
　　　　　　　

　　方正对称的建筑体式一直是我国古代建筑的主流风格，但优秀的古建筑全都利用弯曲上翘的屋檐之类的设计来调济四四方方的缺陷，无一例外。
　　
　　外国的优秀建筑也决不是方方正正的豆腐干体。如果北京天安门和故宫全都是矩形积木式的建筑，还可能吸引世界各国游客来观光欣赏吗？最近西方令人瞩目的积木式建筑，也是多个积木式的豆腐干错综复杂地交错，决不可能是一块方方正正的豆腐干。如图所示：
　　

　　豆腐干式的造型是不是“建筑美”？
　　我们最多说，四四方方仅仅是是建筑形式之一种，决不能就代表建筑美。因为闻一多的“建筑美”是一种美学追求，是一种普适性的必须努力追求的方向。四四方方运用得好，添加其它修饰是美的，但不加任何修饰的呆板的豆腐干是有缺陷的，根本谈不上美？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现实是，齐言诗过方正的造型缺陷是无法改进的。把这种有缺陷的造型当成新诗格律的追求目标，岂不是与新诗格律的美学追求背道而驰？

　　二、我国汉字的造型艺术

　　众所周知，我国古代豆腐干体的五七言律绝诗歌是从来不分行的，不分行就根本不存在“豆腐干式造型”的对称形式。是古人不懂得方块字容易建立对称的造型艺术吗？恰恰相反。古人比我们懂得更透彻。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我国的对联就是利用语意结合方块汉字字形的造型艺术的典范。
　　对联这种以文字为主造型艺术起源很早。早在秦汉以前，我国民间每逢过年，有在大门的左右悬挂桃符的习俗。桃符就是用桃木做的两块大板，上面分别书写上传说中的降鬼大神“神荼(tu)”和“郁垒”的名字，用以驱鬼压邪。这种习俗延续了一千多年。到了五代，人们才开始把联语题在桃木板上代替了降鬼大神的名字。相传公元964年（后蜀广政二十七年）春节前夕，后蜀主孟昶突然下了一道命令，要群臣在“桃符板”（画有神像的桃木板，旧时认为可以避邪）上题写对句，以试才华。可是，当群臣们把对句写好给孟昶过目时，孟昶都不满意。于是，他亲手提笔，在“桃符板”上写了：“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这就是我国文字记载下来的一幅最早的对联。此后唐宋元明清一直延续到现代，对联仍然是我国最富民族特色的汉字造型艺术之义。
　　对联只有两句，在楹柱大门左右悬挂，貌似方正呆板，但建筑师们巧妙地在对联的背景上下功夫，用许多非矩形的装饰来避免对联方方正正的呆板风格。以故宫博物院的一幅对联为例：
　　
　　对联是一种利用方块字造成对称的书法艺术。同样也是书写古代诗歌的书法艺术里，极少有人把诗歌写成“豆腐干体”。稍有书法修养的朋友都知道，最佳的形式是整齐诗行的最后一行不写满，下面留白，左下角再用小字落款并盖上红色印章。　　
　　以苏东坡的有名书法作品“寒食诗”为例：

再如唐寅的行书七律诗，他不写七字一行，偏偏写八字一行：
　　
　　上述作法无它，就是要避免豆腐干式的造型中的呆板缺陷。
　　古代诗人明知律绝体的书写造型有“豆腐干式”的呆板之弊，为什么却偏偏喜欢写律绝体呢？原理很简单，诗歌本来就不是视觉的造型艺术，而是音乐美的听觉艺术，视觉美根本不是诗歌的本质特征，而诗句音节的整齐能够加强音乐美的缘故，追求了节奏美，所谓建筑美成了连带效应，美也好，丑也好，是格律体诗歌不可能刻意追求或回避的必然现象。如果不是这样，诗人们为什么甘之如饴地写豆腐干式作品，却偏偏在书法艺术里避免“豆腐干”式的呆板造型呢？

　　四、拼音文字的文字造型美

　　利用文字字形建立造型艺术，并非方块字的专利。拼音文字同样也有此功能。例如藏文也是拼音文字，藏族对联高手和书法家就经常用藏文书写对联，我手中就有很多副这样的藏文对联作品。下面是网上下载的一例：
　　
　　现在大家已经知道，西方英俄法等民族的诗歌，同样把音节的对称作为基本条件。如果豆腐干体真有“建筑美”且能加强格律体诗歌的美感话，它们的拼音文字同样可以在遵守书写规则的前提下写出“豆腐干体”来。下面就是我根据俄语的书写规则把普希金著名的《致凯恩》的第一段排列成的“豆腐干体”诗歌。
原诗：
　　Я помню чудное мгновенье:
　　Передо мной явилась ты,
　　Как мимолетное виденье,
　　Как гений чистой красоты.

　　下面是豆腐干式的排列：
　　
　　英俄法的诗人之所以不这么作，无非是字形的建筑美无助于格律体诗歌的艺术感染力，特别是呆滞的豆腐干式的造型的排列，中国书法作品里尚且避之不及，他们这么会去作这种事呢？

　　综上所述，没有附加因素补充的“豆腐干体造型”谈不上是什么“建筑美”，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设计师需要避免的严重缺陷，把所谓建筑美当成格律体诗歌的要素之一，必将走入歧途。
　　以上为一己之见，可能不正确，请大家批评指正。

注释
[注]《建筑色彩前沿》http://wenku.baidu.com/link?url= ... H7HvJE4oVtq6bxq7SO3

诗酒自娱

不存在什么“豆腐干体”，只有格律体新诗的整齐体。“豆腐干”是反对格律体新诗的人对于初期格律体新诗硬凑字数，达到一致的缺点的讽称，现在我们已经纠正了这种缺失。还使用过时的“豆腐干"臭喻就成了笑柄。以此反对建筑美毫无道理！

孙逐明

诗酒自娱 发表于 2016-12-13 16:28
不存在什么“豆腐干体”，只有格律体新诗的整齐体。“豆腐干”是反对格律体新诗的人对于初期格律体新诗硬凑 ...

谢谢提醒。

把措辞修改为“豆腐干式的造型”。
齐言诗不是豆腐干式的造型又是什么？

诗酒自娱

闻一多新诗当年的“镣铐”之喻成为无知的反对新诗格律的撒手锏，还自以为得计。其实，他们连修辞学的起码常识都不懂，把喻体当成本体来加以挞伐，适足以授人以柄。
读了此文，引起了上述联想。
建筑美当然不止于整齐美，还有更加丰富多彩的参差对称之美！

孙逐明

本文是批评齐言诗千篇一律的造型，决不是什么建筑美。

正在写文章批评“基准诗节”之弊。诸位拭目以待。

诗酒自娱

如果说律诗是千篇一律的造型（不能忽略的是在这种千篇一律的造型之中体现了内容的千变万化）还有些道理，那么格律体新诗中的齐言诗就因为行式、节式的变化而达到量体裁衣的效果，其外观虽然都形成整齐的建筑美，但是却不是一成不变的，绝不可以呆板视之。

孙逐明

呵呵，我批评的是千篇一律的外形，先生却说内容千变万化。


很有趣的辩论。

孙逐明

原来建筑美包括了内容的千变万化，领教了。

诗酒自娱

我的意思很明确，括号里是补充说明：不能因为律诗的形式千篇一律，而忽视了大量优秀之作包含了千变万化的内容。

孙逐明

　　　我的这篇文章的观点很鲜明：齐言诗的造型〔我称之为豆腐干式造型〕是建筑设计的造型方式之一，但它有容易造成千篇一律的缺陷，咱们的诗集里齐言诗是按体裁分类的，因此咱们的齐言诗集的造型就有千篇一律的缺陷。由于诗歌不是造型艺术，所以这种缺陷就等于没有，因为谁也不会批评诗歌的文字缺乏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丰富色彩，同样也不会批评齐言诗的造型千篇一律。

　　　但是，闻一多先生把造型艺术的“建筑美”当成是格律体诗歌的要素之一，如果此论能够成立的话，那么读者当然有必要用造型艺术的角度评论齐言诗的造型美不美了。现在连诗酒兄也承认，齐言诗的造型的确有千篇一律的缺点，可见我们俩在这一点上观点完全一致，那么诗酒兄与我已经有了形成共识的基础了。


　　下一步就请大家讨论：有千篇一律弊病的齐言诗的造型，是不是“美”？如果大家认为“美”，那么闻一多的建筑美当然能成立，如果大家认为千篇一律弊病的齐言诗的造型与“美”还有差距，并不那么美，那么闻一多先生把齐言诗的造型美当成是建筑美，是格律体诗歌的美学追求，那么显然是不能成立了。


请大家继续讨论。


至于诗酒兄说“不能因为律诗的形式千篇一律，而忽视了大量优秀之作包含了千变万化的内容”，这是转移论题了，因为闻一多的“建筑美”只包括造型，根本不涉及诗歌内容。正如我们批评自由诗缺乏形式美，并不涉及自由诗的内容。如果反对新诗格律的人反驳诗酒兄，不能因为自由诗的形不美，而忽视了大量优秀之作包含了千变万化的内容”，请问诗酒兄如何回答呢？再说。齐言诗内容的千变万化也根本不能改变齐言诗造型的千篇一律，是不是？可见这是两个不同范畴的论题，不能扯到一起来讨论。


我的这篇文章最后说得很清楚，我的观点不一定正确，希望大家批评指正。

很高兴这么多朋友心平气和地讨论我们共同关心的新诗格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