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年：最销魂是那首诗

齐云

1
诗无定势。
水无常形。

2
诗人这顶帽子，世人弃之如敝履。
我从灰尘里捡来戴上。
你可以骂神经病，笑我忧郁症，也可以嫌我贫穷，斥我卑微。
但不要同情我。
我在怜悯世界。

3
诗宗唐宋，回归大众。
人当魏晋，飞扬个性。

4
我不喜欢海子，不喜欢顾城。
我喜欢苏东坡，不仅仅是东坡肉很好吃。诗人当有趣；诗人当很好玩；诗人当喜欢音乐；诗人当喜欢山水；诗人当是个球迷；诗人当担当大义；诗人当不拘小节；诗人当热爱生活；诗人当关心每一个弱者；诗人不写诗的时候，应当找朋友喝酒。
一生不读顾城诗。

5
枕头边，如果没有另一个长发散乱的脑袋，一般都会放两本书。
一本《李杜全集》，一本是《红楼梦》。

6
我在体制外。
我生活在底层。
我工资很低，交的税却很高。
我经常被那些有编制的人视为二等公民。
可我庆幸生活在这个国度。
因为这漂亮、可爱、迷人而且浩瀚无边的汉语。

7
太迷恋语言了。
小说语言，苍白罗嗦，写起来就如同砌墙，完全是件体力活。
写诗则如同打麻将，是一种娱乐。
所不同的是麻将只有一百零八张牌可以组合，而且诗歌有几千张。


8
水到渠成，瓜熟蒂落。
大自然，是所有艺术的母亲。
表达自然，是所有艺术的捷径。因自然而亲切，因亲切而动人。
新诗，为新奇而新奇，为新奇而陌生，为新奇而难懂，为新奇而矫揉造作，为新奇而不顾意境，为新奇而下半身，乃是舍本逐末。
诗集无人问津，诗人被人轻视，是咎由自取。

9
“女不看《三国》，男不看《红楼》。”
初中时，我在夕阳中栏杆里看那本厚书时，奶奶告诫我。
女不看《三国》可以理解，女人一沾上权谋，这个世界便会失去十分之七美。
有武则天、吕太后、慈禧为鉴。
但男儿为什么不能看《红楼梦》呢？奶奶没说原因。我也没问，我一直认为她是一个只知针线和佛经的传统守旧的女性。
回过头去看，发现她说的话很有道理的。
《红楼梦》，影响了我足足一生。
如果不看，凭我的智商，一生中发点小财，当个小官，问题不会很大。但到目前为止，我财不足以买车，权不足以使人，出去不仅要看天色，还要看脸色。因为这部书，我爱上了汉字，因为这部书，我开始写诗歌，因为写诗，我内心里，有了痛处，有了软处，有了底线，因此，一些手段便不敢用，也不想用，而在这个年代，没有手段没有足够的狠度，脸皮没有足够的厚度，内心没有足够的黑度，是无法腾达的。
从此，世间少了一个局长。
从此，坊间多了一个诗人。

10
凭新奇陌生的遣词，矫揉造作的造句来吸引眼球，终属二流。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倚窗前，寒梅著花未？”
没有比喻，没有拟人，没有词语的陌生化组合，没有高深莫测的意象，然每一首诗，都可以让人读很多年。正如武侠中的：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以上两首，还多少有些空灵，老杜的《羌村三首》，则一步一个脚印，完全平铺直叙。其一 ：“峥嵘赤云西，日脚下平地。 柴门鸟雀噪，归客千里至。 妻孥怪我在，惊定还拭泪。世乱遭飘荡，生还偶然遂。邻人满墙头，感叹亦嘘欷。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 其二 ：“晚岁迫偷生，还家少欢趣。 娇儿不离膝，畏我复却去。 忆昔好追凉，故绕池边树。 萧萧北风劲，抚事煎百虑。 赖知禾黍收，已觉糟床注。如今足斟酌，且用慰迟暮。”其三 ：“群鸡正乱叫，客至鸡斗争。驱鸡上树木，始闻叩柴荆。父老四五人，问我久远行。手中各有携，倾榼浊复清。莫辞酒味薄，黍地无人耕。兵戈既未息，儿童尽东征。请为父老歌，艰难愧深情。 歌罢仰天叹，四座泪纵横。”
然而此诗，与鲁迅之《故乡》一文，前后辉映。

11
几年前写过这样的诗：
“不要腹中穷搜刮，不要灯下苦寻觅。诗在城外六七里，过了柳庄再往西。”

12
意境，中国诗歌之灵魂。
数千年来，诗歌之成在于此。
近百年来，中国新诗之败也在于此。
诗集汗牛充栋，然天下无诗矣。

13
下雨是件很扫兴的事，年轻的时候，总这样认为。
不能骑自行车，不能看山水，不能和朋友打篮球，而且，鞋子又经常漏水，于是，心情连同世界一起暗淡下来。
读懂了这三首诗之后，观点慢慢地改变了。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坐在走廊上。拿一本书，看也可，不看也可。只是想想这透明的雨滴和当年的汗水或者泪水有什么区别，和晚唐或者南宋的雨有什么区别，或者什么都不想。
这时候，雨不管是打在芭蕉上、石板上还是瓦背上，一滴一滴，都如林海那首销魂的《琵琶语》。

14
蒋捷，是一个被低估的诗人。
在宋十家词中，没有他。却有史达祖，吴文英等一干人。
我觉得他应该排进前五。
其中，“看牵丝傀儡，谁放谁收”一词，道尽世间百态。

15
迟到一分钟，罚款十元。
迟到五分钟，强迫他去看中国足球。
迟到十分钟，强迫他读中国新诗。
——某单位最新规定。

16
众多民族中，汉民族是最不会歌不会舞的了。
究其原因，我认为是因为汉语诗歌的发达。
别人抒情，直接用歌声用舞蹈，汉民族可以用诗歌。
哪怕自己不会写，自古以来如黄河之沙的诗歌，可以抒发各种各样的感情。

17
“吟诗作赋北窗里，万言不值一杯水”。
李白的句子至今依然适用。我们编辑部是五块钱一行。而每个人一年能发表的作品少之又少。所以奉劝某些官员，认真地写你的报告总结和演讲，不要来抢占诗歌的地盘，把本来不多的发表地方和奖项，留给真正的诗人。


18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就是这种清丽抒情的元曲，如温暖的夕阳，最终熔化了横扫世界的蒙古弯刀。

19
诗歌，是一个朋友。你要的时候，总在那里。
你可以对他说内心最深处的话。
而且，也不怕天冷，不怕天热，不管你穷，不管你有没有城市户口和房产证。

20
中国历史很长。
历史里面，有很多脏东西都要颠覆。
你若说颠覆清王朝的封建统治，我双手赞成；你若说颠覆生搬硬套的科举制度，我双手赞成；你若想说颠覆愚忠愚孝的封建思想，我双手赞成；你若想颠覆弓马骑射的冷兵器军队，我也不反对。但你若说要完全颠覆唐诗宋词元曲，我将义愤填膺并残酷无情地镇压你。
诗歌，我们的祖宗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好的遗产。
因为有唐诗，所以那时号称“盛唐”；因为有宋词，所以那个偏安小国叫“大宋”。
新诗改成白话是对的，但完全崇洋西化就不对了。形式，能继承的尽量继承。因为七绝五律，形式的确整齐好看。词虽不整齐，却也参差潇洒。另外，有的词牌节奏感很好。当然，形式不能讲究的时候，还是以内容为主。押韵和形式一样，能押的尽量押。毕竟有韵的诗歌易于传诵一些。为什么人们记不住海子的大部诗，却记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就是这个道理。还有“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被广为传诵，除了意思好之外，押韵也是不可忽视的。平仄，我觉得可以抛弃。因为相对于古汉语，如今的汉语的读音变化太大。而且，平仄严重束缚了诗歌的表达。
意境，是必须继承的。

21
文字，一旦站起来就是诗。
老师曾经告诉过我，坐要有坐像，站要有站像。诗歌也一样。很多人写诗不大注意诗的样子。断行随意，疏密无度。或如一条烂蛇，或如一只死蛙，让人一看就心生厌恶。
整齐固然好，当不能整齐的时候，也要注意讲究一下均衡和布局，把它当成一个人，最好是个女人，应该突的部位突一下，应该收的部位收一下，看起来要弱风扶柳，参差摇曳最佳。

22
诗是不可翻译的。
我不否认外国诗人的水平很高。
但我认为，翻译成汉字的外国诗的水平大都不是很高。
一首古诗，把它翻译成现代白话诗，虽然只是汉语之间的翻译，都会失去百分之八十的味道。

23
晦涩难懂。
是诗人用来掩饰自己才情不足、思想浅薄不得已而为之的。

24
人们都说我很黑，像矿工一样，怎么会写诗。
其实，诗歌有时候就像煤，点燃了可以温暖人间。
有的煤埋得很深，挖的时候，运气不好，很容易自己都会埋进去。
很多年之后，或许也是一块煤。

25
读诗和唱歌一样，本应该是一件愉快的事。
如果某件诗作让你读的时候，觉得前面是一碗醋，而自己是一只猫，非得有人把自己的头按在醋里，才能继续下去的时候，请你怀疑它的质量。

26
词牌，我比较喜欢小令，如《望江南》《菩萨蛮》《相见欢》等等，这些词牌腾挪余地小，写好固然不易。一旦写好了，会如邻家小女，清秀多姿。另外，《虞美人》，《临江仙》也收放自然。《蝶恋花》《鹧鸪天》则太快。最不喜欢《减字木兰花》，呆板之至。这词牌填得人特多，作品也多，但出彩的寥寥无几。
长调，犹喜《贺新郎》。抑扬顿挫，参差跌宕，节奏感很好。这个词牌佳作很多，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顾贞观的两首，虽无华彩句子，但是血泪之作。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辛弃疾那首：“甚矣吾衰矣。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问何物、能令公喜？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 一尊搔首东窗里。想渊明、停云诗就，此时风味。江左沉酣求名者，岂识浊醪妙理。回首叫、云飞风起。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恣意汪洋，不输太白，反复读之，可滋阴壮阳。

27
温庭筠的两首望江南堪称神品。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苹洲。”“千万恨，情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加上李煜的那首：“闲梦远，南国正清秋。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
素净辽远，纤尘不染。反复咏之，可益寿延年。

28
单凭《红楼梦》中的诗词曲赋，曹雪芹可列为明清大家。
不可思议的曹雪芹。
那么厚厚的一本书，就是用毛笔抄一遍，也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但他要冥思苦想，还要增删五次。而且，明知道不会有稿费，明知道不会获得茅盾文学奖，明知道不会因此而混到一个香山作协主席的名号，明知道不会有重点作品的扶持经费。写的过程中，不知道他是如何面对亲友的冷眼，四邻的嘲笑的，又是如何面对那一冬又一冬的没有暖气的大雪的，还有如何面对前来索债的恶语相向的酒店老板的。
这仿佛与诗歌没什么关系。
在我看来，曹公的一生，就是一首千古绝唱。
前无古人，后，也不大可能会有来者。


29
李杜是诗歌高峰。
后人可以异峰突起，可以绕道而过，但无法逾越。
李诗如酒，杜诗如茶。李白天才胜杜，杜甫苦功胜李。
年轻时好事，看武侠多了，觉得高手都应该分出个上下来。于是将诗分成一二三四等，然后用统计二人的作品。具体数字我记不得了，最终，杜诗佳作有七十多，多过五六首。
按我制定的佳作标准，新诗百年，佳作不超过三十首。
主观上，我喜欢李诗的带来的快感，比杜诗带来的痛感，要容易接受得多。
据说李诗所佚者，十之八九，每每想起，宁愿自己丢几千块钱，也没有这么痛。

30
汉字如人，千人千面。
有人面目可憎，有人面容姣好。如宋、唐、苏、雨等字玉润珠滑，声色俱佳。而费、毛、魏、爵、鳄、搏、圭、欧字形就难看一些。
可能，这与字义有关。像风花雪月，草木山川，有关这些自然的字眼，明显得要好看一些。可能人们的潜意识里，对大自然有着亲切美好的主观感觉，然后不知不觉地影响到视觉。与之相对应，发达利益，投资报告，这些有关人类活动的字眼就乏味难看多了。
反正，如果媒人给我说媳妇，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媒人只写出了两个名字：唐婉和武则天。
我毫不犹豫地选唐婉。

31
李煜的词，淋漓尽致地体现了汉语的美。
一个个汉字，经他的手一摆弄组成句子，仿佛洗过，干净利落；仿佛磨过，每个字都没有棱角，发出淡淡的荧荧的冷色调的光；仿佛煮过，每个字，摸上去，都有一点点温润的感觉；仿佛又是铜做的，每一颗都沉甸甸的，就像子弹，可以贯穿人生与宇宙。
有段时间学他，也用他那种冷色调的字。写成后两相对比，无论是重量，质地，都远远不及。就好像他是一个武功高深莫测的中年男人，在前面不疾不徐地走，任我如何满头大汗，如何狼狈不堪，依然无法缝合之间的距离。后来朋友告诉我，我永远无法追上他，他的词，不仅是才气和经历结晶。纳兰性德才气不可谓不足，然而学之，力犹未逮。
李煜的字，看起来很美，其实，每一颗，都是血或者泪凝固而成。
和他相比，淫妻杀夫的赵光义，丑陋得像一只披着皇袍的龙虾。

32
诗歌常有些无法解释的事。
“关塞年华早，楼台别望违。试衫著暖气，开镜觅春晖。 燕入窥罗幕，蜂来上画衣。情催桃李艳，心寄管弦飞。 妆洗朝相待，风花暝不归。梦魂何处入，寂寂掩重扉。”这首《代答闺梦还》，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很普通。也许我花点心思都能做出来。
然而，就是这个诗的作者，用另外一首诗超越了屈原，大小李杜，苏辛，李煜，余光中，北岛，海子……反正所有的用汉语写诗的人，被他像牛鬼蛇神一样横扫了。
那首诗叫《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 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这首诗，是汉诗中最接近完美的诗歌。
无论是意境，还是遣词用句，都是汉语美的极限。
任曹雪芹如椽之笔，其《桃花行》和《秋风秋雨夕》，也仅摹仿到原作的七八层境界。
有一首同名的古筝曲，以前叫《夕阳箫鼓》，也非常好听，但远没有文字清丽开阔的气象。
改名，估计是为了狐假虎威。

33
艺术是相通的，但艺术又是无法相互代替的。
看过金庸小说就知道，任你电视电影拍得再好，都没有看书的那种乐趣。
诗歌，在我的生命中无法代替的。

34
诗歌是种娱乐。
当与朋友三两杯淡酒下肚，面红耳赤之后。谈论起世事的艰辛，谈论起上司的脸色与工资的纹丝不动，谈起几年来的离别，谈起一些故人的不知音讯，然后谁先起了一句，“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然后另一个自然而然地接上，“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 “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 “问答乃未已，驱儿罗酒浆。 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 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世事沧桑，无数感慨，尽在其中。这种抒情，与你在KTV唱歌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有一次，我在局外。席中，两个老者酒酣耳热后，读起李白的《将进酒》来。
那《将进酒》的气势，非背诵可以尽其意，得吼，得唱，得啸。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出来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李白这诗神就神在这里，除了过渡性的段落，每一句都堪称佳句，而且气韵不断，一泻千里，不读完全诗，想停都未必能停得下来。于是，一个餐厅的人都转过头，没有取笑，只有欣赏。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如猜拳行令，满头大汗，亦如两将相斗，如火如荼。直到“与尔同销万古愁”，掌声雷动，满堂喝彩。
人的一生很累很苦，特别是男人，有时候需要一些宣泄，需要一些淋漓痛快。
这时候，诗歌就如一个情人。

35
当年，爷爷家里有本没有封面的诗词书。
我翻了翻想，这书可能没什么用，于是问爷爷要了去做纸飞机。
这是一本好书，爷爷给我边翻边讲诗词，最后讲到了陆游和唐婉的悲欢离合，还有他们的《钗头凤》。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接下来是唐婉的：“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讲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原因是他的声音已经变了，他的眼泪已经出来了。
早已失去耐心的我，见机不可失，就告辞去和堂兄堂弟们打羽毛球去了。
如今我准备将此生化成诗歌，为当年的少不更事向爷爷道歉。

36
最近喜欢李白的“不向东山久，蔷薇几度花。白云他自散，明月落谁家。”
也常把杜甫的“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挂在嘴边。
也许离家远了的缘故吧。
也许是年关将近的缘故吧。

37
我有个儿子， 我经常教他读诗。
但我决不赞成他当诗人。
一生和灵魂近距离接触，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二〇一〇年十二月十四日

死水吧

本论坛人士不少都推崇刘年，依我看大可不必。据我所知，刘年与本论坛缘渊颇深，但该擢升至国刊《诗坛》重磅人士后，着力推出的是《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的余秀华，对格律体新诗不闻不问，既无传播新诗格律化理念之举，也无推介本论坛动态之念(如曾参加酉阳论坛，可曾为此盛会在《诗刊》发个消息？)，更是没有推荐发过本论坛一首格律体新诗(也许是我孤陋寡闻？)之功，似此等人士我论坛有何理由将其奉为荣耀？不过能写几句散文罢了，如此之才，文坛何其多哉？倒是其人其名，不妨做个无记名调查问卷，看看若是将其挂在本论坛，大家认为是荣耀还是羞辱。

齐云

一是本文本身颇有价值，不仅文采斐然，而且刘年作为较为全面且有独特风格的诗人，本身诗观就值得重视；二是他确实与本坛因缘很深，是本社团最早的成员之一；三是他从未流露悔其少作的态度，他的少作格律体新诗可能占了近一半；四是他只是《诗刊》一名入职不久的编辑，并无能力改变《诗刊》的倡导方向。

凤舞

我们东方诗风论坛历来有自由民主包容和谐之风，因人废言或者因言废人的事情，是不太肯做的。

孙逐明

我们东方诗风论坛从来都是秉持格律体诗歌与自由诗体齐头并进、相互补充的多元化诗学主张。无论是论坛板块的设置，还是每一期东方诗风杂志刊载的诗歌，从来都是二者并置。今后这种诗学主张仍然不会改变。

诗酒自娱

尊重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