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言诗体小议

死水吧

定言诗体小议

死水吧

一

    定言诗是指一首诗中，每句诗的字数固定的汉语诗歌，其行数没有明显的要求，或固定，或不固定。定言是构建现代格律诗的一个极其重要的特征，从二言、三言、四言、六言、七言、八言、九言、十言、十一言、十二言、十三言、十四言、十五言、十七言等，新诗人们都有成功的尝试。

二

    定言诗的创作并非始自今日，其源头可以上溯到古代。

    除《诗经》中的四言诗、唐诗中的绝句、律诗的五言诗、七言诗以外，《吴越春秋》中的《弹歌》：“断竹，续竹；飞土，逐肉。”是先秦时期的二言诗。《艺文类聚》卷五十六录载的《古五杂俎》：“五杂俎，冈头草。往复还，车马道。不获已，人将老。”是唐朝时期的三言诗。东汉孔融创作的“汉家中叶道微，董卓作乱乘衰。僭上虐下专威，万官惶布莫违。百姓惨惨心悲。”是今存最早最完整的六言诗。

    《旧唐书》载有《卢群传》。其中有八言诗《赠吴节度使》：“祥瑞不在凤凰麒麟，太平须得边将忠臣。但得百僚师长肝胆，不用三军罗绮金银。”

    宋代徽宗(赵佶ji)大观年中，卢襄创作了最早最完整的九言诗《酴醾花》：“天将花王国艳殿春色，酴醾洗妆素颊相追陪。绝胜浓英缀枝不韵李，堪反横斜照水搀先梅。瑶池董双成浴香肌露，竹林嵇叔夜醉玉山颓。风流何事不入锦囊句，清和天气直挽青阳回。”

    元代时，有个高僧孙明本，也曾作九言梅花诗：“昨夜西风吹折中林梢，渡口小艇滚入沙滩坳。野树古梅独卧寒屋角，疏影横斜暗上书窗敲。半枯半活几个恹蓓蕾，欲开末开数点含香苞。纵使画工奇妙也缩手，我爱清香故把新诗嘲。”

    新诗以来，为了打破旧格律，建立新格律，新诗人纷纷将眼光瞄向了定言诗体。上世纪二十年代，闻一多创作了著名的九言诗《死水》，人们将这种新诗体称为“豆腐干体”。

    新诗百年来，诗人们在定言诗体领域探索的成就是卓著的，其中大致分为三种趋向：一种追求定言不定行，另一种追求既定言又定行，还有一种追求杂言定行。

三

    新诗人中追求定言不定行这种诗体的诗人数不胜数。

    “巴蜀全才”蓝菊荪，用新格律诗来译介《诗经﹒国风》，句法都是从九言、十言、十一言等民间弹词蜕化而出。87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的三大编剧之一刘耕路，在编剧过程中，为选择和运用《红楼梦》原著里的诗词，对全部诗词曲进行了一次系统地研读，于是萌生了将其注释、解析一番的欲望，创作出了《红楼梦诗词解析》。这本书用新格律诗的形式对原著所有的诗词曲进行了再创作。诗作依据原作的风格，属于古诗的，用整齐式的新诗体诠释；属于词曲的，用参差式的新诗体诠释。诗句具备铺陈的特点，语言有八言、九言、十言、十一言、十二言、十三言、十四言、十五言、十六言、十七言不等。山东诗人纪宇的大部分抒情诗，以及2012年出版诗集《小艺术》中的佛经故事诗，都使用了从二言到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乃至十五、十六言等句式，定言的新格律诗在纪宇的新诗创作中独占半壁江山。诗人、学者林庚创作的新格律诗，诗句有五言、七言、八言、九言、十言、十一言、十二言诗、甚至十八言等，特别是把九言诗作为构建新格律诗典型诗行的一种诗体，进行了不懈的努力。山东诗人黄淮，专攻定言诗体——九言诗，1988年出版诗集《黄淮九言抒情诗》。佛学大师赵朴初、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会长陈昊苏、深圳中国现代格律诗学会会长胡建雄、诗人学者吴兴华、现代诗人闻捷、香港诗人王一桃、盲诗人李忠利、台湾诗人向阳、川渝诗人王端诚、重庆诗人万龙生、成都诗人余小曲、四川诗人李长空、北京诗人任雨玲等现当代新诗坛众多新格律诗人，在新诗创作中都积极建构具有定言特征的新诗体。

    这些诗人尝试了从二言到十几言的各种诗体，它们的共同特征是：诗体长短不固定，有话则长，无话则短；长诗洋洋洒洒，短诗惜言如金；押韵大多采用句句押韵、偶句押韵、隔（几）行押韵等这个传统的韵律形式；都是大小不一的、整整齐齐的“豆腐干体”。

四

    追求定言又定行的新诗人虽然不多，但是，每句诗中固定的字数，每首诗中固定的诗行，每行诗尾固定的韵脚，对于创建定型新诗体而言，却极具建设性。

    香港诗人晓帆从定言定行着眼，创建了六言律绝。他2008年出版《六言诗创作论》，对于新诗六言律绝进行了定型化，同时创作了大量的六言律绝，成为学习六言新格律诗的绝佳教材。六言新格律诗分为新体六言绝句和新体六言律诗两种。新体六言诗和古体六言诗不同：古体六言诗，有平仄规律；新体六言诗，不受平仄约束，双句押韵，平声或仄声韵均可。

    山西诗人蒋言礼，创建了一种定言定行诗体“六六谣”，2013年出版诗集《六六谣》。六言六节，每节四行，偶句押韵，一韵到底。结构上多采用直线式、回环式，直线式一泻到底，回环式首尾呼应。内容上以叙事为主，可以抒情，也可以说理。定言、定行、定节、定韵、定体是“六六谣”是主要特征。

    吉林诗人梦桥，长期从事九言诗的创作和理论研究。1990年出版九言抒情诗集《九言诗葩》。诗集中的所有新诗都属于九言定形新诗体，每行九言，每节四行，全诗三节，共十二行；偶句押韵，平仄不计。

    吉林诗人黄淮，从20世纪60年代初开始发表作品，八十年代创作了大量九言新格律诗，1998年出版诗集《黄淮九言哲理小诗选》。诗集中的新诗全是九言四行、九言八行，大多偶句押韵（个别破缺），不计平仄。

    新诗人创作的定言定行新诗，大多同时追求韵律，追求符合中华民族审美特征的偶句押韵，句句押韵。所以决定了这类新诗体可以成为定型新诗体的雏形。

五

    杂言定行也属于一种定言新诗体。它追求全诗固定的字数、行数，但不要求每句诗的字数相等，如汉俳。

    香港诗人晓帆是新诗史上推广普及定言新诗体——汉俳成就最高的诗人。他1993年创立《汉俳论》，出版后引起了国内外诗坛的注意，成为汉俳的创作指南。2007年又对《汉俳论》进行了全面修订，重新出版《汉俳创作论》，成为规范、定型汉俳诗体的学习教材。

    汉俳这种诗体的基本格律为：一、汉俳定型为五言、七言、五言，三句十七言，各句末字押韵(不论平仄韵，也可只押第二和第三句，或不押韵)；要讲节奏，不受平仄约束。题目可标出，也可省去。一般每首都表达一个主题。若要表达多层内涵，可以用几首汉俳连作来完成。如：晓帆的汉俳《秋叶》“一片片秋叶/染红了一方笑靥/梦中飘彩蝶。”

    2009年，旅澳老诗人巫逖、吉林诗人黄淮等诗人创建小汉俳，2012年黄淮主持选编出版《彩虹鹦353小汉俳诗选》，同时黄淮出版了《望乡——353小汉俳900首》，使小汉俳成为一种定型新诗体走进现代汉语格律诗的行列。小汉俳定型特征为：三言、五言、三言，三句十一言；至少有两句押韵即可（不计平仄）；一三句可以对仗，也可以不对仗；为扩大容量，可拓展为联体小汉俳。如黄淮的小汉俳《望乡》：“魂出游/回首望地球/泪自流。”

    从以上定言诗体的分类，我们大致可以看到新诗从律到格的演变历程。追求定言，仅仅体现了新诗追求律的基本特征。但如果和定行、韵律相结合，就走上了创建定型新诗体的正确路径。